元景安刚开始还绷紧着脸,听到这里后神情却陡地一变,忙不迭入前拉着那部将手臂说道:“你见到了河阳砲?真的无人把守?为何不将那砲车夺回一具1
部将闻言后忙不迭说道:“末将只见敌营满帐钱帛,不、不是,那河阳砲高大沉重,凭末将区区百十骑也难……”
“蠢、蠢!贪鄙匹夫,若得河阳砲一具,封爵荫子不在话下,不知胜这区区钱帛多少倍1
元景安自知这些部将德性,听完这话后顿时一脸愤怒的斥骂道。他对钱帛诸物不甚看重,但那河阳砲在他们北齐军中威名甚著,斛律金、潘乐等名将都折戟落败于这利器之前,此番袭营若能夺取一具,凭此功劳元景安自觉都能平安度过改朝换代的风波,甚至还有加封奖赏!
这个世界从来也没有能够保持绝对理智的人,之所以还能保持冷静、按捺不动,多半只是因为诱惑仍然不够。
当元景安听到这个真正让自己心动的重械摆在敌营,可以任由拾取,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了。眼见城外敌营混乱之态已经将要结束,他自不肯放过这一绝佳的机会,当即便喝令召集城中三千精兵,直接出城再向敌营杀去。
至于元景安自己,则就继续召集人马,自己亲自坐镇于城门前,以观事态发展从而及时作出应对。
三千精卒冲入敌营,最开始果然如同之前袍泽所言一般敌营防备空虚,插遍营中的旌旗只是虚张声势、掩人耳目,但实际上接连数营都是空空荡荡。
眼见如此,这些北齐士卒们更加胆壮,当即便按照主将的叮嘱直在各营搜索那河阳砲的踪迹。
“在这里、在这里!河阳砲……”
在位置比较深入的一营当中,突然有士卒惊喜呼喊道,在他们面前营地中央赫然竖立着数具粗大高挺的器械,模样极像他们在城头远眺所见的河阳砲。
其他诸营流窜的士卒们闻言后纷纷向此靠拢,莫大的惊喜甚至让他们忽略了这敌营中似乎安静的有些诡异。当一众士卒们蜂拥入此的时候,冲在最前方的却又惊呼道:“怎会如此?”
他们虽然没有近距离真真切切的看过河阳砲,但也能判断得出,这光秃秃栽在营地中的几根大木桩绝不能将巨大沉重的砲石发射到城中去!
然而后路卒众们却并不清楚这一点,他们仍然在拼命的向内挤来。
然而正在这时候,周遭却是疾风骤响、箭矢如骤雨一般砸落下来,尽管黑夜中视野大受限制,但是因为此间士卒们全都拥挤在一起,一时间中箭者不计其数。
然而这还不算晚,更加惊人的是周遭突然火光大作,并且飞快的蔓延开来,这些将士们霎时间便被吞没进火海中去。有见机得快忙不迭卸甲逃出,但大部分都沦陷其中、哀号连连。
城门前的元景安眼见营中突然又是火光冲天,一时间也是有些惊疑,但他仍不确知营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借着那火堆光线见到有众多人影向北面撤离,当即便下意识的意味敌军被击溃逃离。
但河阳砲这一最重要的目标还无着落,元景安也是关心则乱,当即便又率领匆匆集结起来的两千轻骑直向城外敌营方向杀去,想要扩大战果。
夜幕之下尽管充斥着各种杂乱的声响,但当这种成建制的骑兵队伍奔驰起来,那铁蹄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也是分外醒目。
为了筹备这一陷阱,李泰已经将大营分作前后两个营垒,前营看似后方遭劫、但其实动手的也是他自己。此时身在这后营之中,听到这奔腾的马蹄声便笑道:“贼众总算调了出来,杀敌立功便在此夜,尔等还不速行1
九曲城这样的大城通常不会配置太多的骑兵,毕竟战马对城池空间的占据太大了,而且有坚城作为依靠,对于机动力要求也并不高。可只要骑兵出动,那么就一定会是守城人马中的精锐之众,故而李泰才有此言。
早已经待战多时的众将听到大将军此言之后,各自叉手应诺,然后便振甲出营,各率人马在这城外平野上交织成网,要将这大网中的敌军擒杀一空!
此起彼伏的铁蹄踏地声从周围交错响起,元景安心中顿觉不妙,他本就生性谨慎之人,一直忍耐到了如今,却不想终究还是踏入敌人的陷阱杀局之中。
一时间,他自然顾不得再往敌营搜刮什么战利品,当即引众便向城门方向飞奔返回。
然而这时候早有另一支敌军从侧面穿插而来,直接将出城未远的元景安所部人马与城池彻底隔绝开来,为首者正是蔡祐。眼见敌军奔回,蔡祐不暇结阵便直接率领几十亲信义无反顾的冲向敌军,其部众亦纷纷大吼道:“铁甲将军在此,贼将受死1
元景安一时间倒想不起什么铁甲将军,但见敌将如此凶恶勇猛,一时间也是颇感心惊,未敢直接迎头碰撞,转向侧翼游移,但就是这一打岔,围绕在其军周围的敌骑包围圈便又勒紧了一圈。
诸方遭受攻扰袭杀,元景安所部不由自主的被这些敌骑往城北崤山坡岭方向裹带过去。与此同时,李泰也自率后营军众们绕过烈火仍自熊熊燃烧的前营,直往九曲城逼近。
一路上被围堵包抄,当抵达崤山岭前,元景安所部军众只残余百十众。随着黎明的到来,视野也逐渐的开阔,元景安回望敌方骑将时,神情不由得一愣,旋即便大声道:“来人莫非皮郎?”
皮景和只是一路追杀敌军,倒是不知元景安这主将竟然就在队伍之中,听到这呼喊声后不由得一喜,当即便回话道:“人事玄奇,不意竟在此间重逢代公1
“乞请皮郎顾念旧情,放我离去。我自遁山野,不敢再与贵军为敌……”
元景安此刻已经是疲惫不堪,眼见部众渐少,忍不住便向皮景和这个故人乞饶。
皮景和听到这话后却只冷笑道:“代公此请着实强人所难、有伤旧情啊!我主公李大将军天下英流翘楚,高义活我并授恩用,忠节报效,我自身都死不足惜,安敢轻纵代公损此忠诚!代公信我,请下马受缚,仍可稍存体面,否则下一箭便绝不留情1
说话间,皮景和抬手引弓,一箭直从元景安耳侧擦过,另一箭旋即便又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