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已经不是第一次受到太子的礼遇笼络,虽然每每相拒令太子愤懑不已,但却架不住他声势越来越壮,俨然已成国中后进第一人,对于太子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得不到但又挠人心肝的小妖精。
宇文泰瞧着太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对自己的心腹多有露骨拉拢,心情也颇感不爽。这份郁闷一直持续到寺庙主持弘义法师率领众僧入前迎驾,并且按照李泰的吩咐表示愿意捐输人力物力为台府宏建邸堂。
宇文泰听到和尚们的奏告后自是大感喜乐,不只是台府得以扩建的现实利益,更在于这些沙门所表现出的恭从态度让他深感满足,对于弘义法师等自是诸多赞赏。
反观太子则就兴致骤降,甚至就连寺中最富盛名的万佛宝殿都懒于观赏,直接喝令群众离开寺庙返回防城。
李泰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感慨不已,就算这些沙门不值得他稍作矫饰,但毕竟还有同行的宇文泰和文武众臣,情绪如此外露,多少有欠气度。
不过他也终究不是太子,不知其人所感受到的困境细节和应对之计,或许在太子看来凭着这种喜怒无常的使性子能够增强其存在感和话语权。
一行人在洛川短留两日、人马喂饱之后,便继续向北而去,前往河套重镇夏州统万城。
其实左近的西河郡与西安州盐池等地由于开中法的实施,内政发展也都甚有看头,但内政并非此番出巡的重点,估计宇文泰也不乐意让太子了解到更多边州政务详情,故而都没有安排这些地点。
夏州刺史宇文贵早已经率领左近州郡文武官员并境内豪酋部众们于州境等候,作为河套地区最为重要的军事重镇,再加上大行台执掌关中大权时曾经亲自坐镇此方,此番故地重游,可谓意义非凡。
原野上旌旗招展、阵伍绵延,前来出迎的边镇将士与豪酋武装一眼几乎望不到边界,画面可谓是雄阔有加。足足五万多名人马镇戍此间,可谓是西魏立国以来此间军势最为雄壮的时刻,哪怕宇文泰旧镇此间时都远远不及,毕竟那时的他还仅仅只是贺拔岳麾下一名部将。
随行群众们眼见到统万城军势如此雄壮,也都不由得深感振奋与庆幸。
他们还记得大统初年此间几乎是全无防备,无论是陇右河西的叛众又或者东魏高欢的人马全都能由此畅行无阻,柔然更是频频循此而进、叩边滋扰,使得关内群众寝食不安,唯恐睡梦中贼军便冲杀而来。
如今夏州军势雄壮、武备充足,总算让关中北境得以安定,关内群众们也能得以安枕无忧。
夏州军备如此雄厚,固然是由于坐镇此间的宇文贵经年治理,其人本就夏州豪酋,多受群众拥戴,坐镇乡土数年之久,使得夏州军力激增。
但除此之外,另有一人功不可没,那自然就是提出开中法以维持边军用度开支的李泰。单就眼前群众所见大军,起码有三分之二的给养都是仰仗以西河郡为主的一众陕北屯田区所供给。也正是因为彼此联系紧密,宇文贵的儿子宇文善才追从李泰前往荆州任事。
不过宇文泰不太愿意暴露夏州养军的秘密,凡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保持一定的神秘性才会具有强大的震慑力。如果凡事都展示的太清楚,让人一望可知,难免就有失敬畏。
所以在巡视过夏州军事之后,可以明显感觉到随行群众们望向大行台的眼神更增敬畏。
他们大多数人只知道台府近年来不断的整顿军伍、大阅练兵,看似是用功不浅,结果之前河阳一战却仍拉的那么彻底,如今对于受困于颍川的王思政所部更是直接冷处理。
正当觉得台府乏甚底气、大行台治事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却又发现原来大行台竟然已经不动声色的在夏州养出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精军,心中自是敬畏又钦佩,只道自己计量短浅、难窥大行台的深厚城府。
所以宇文泰并没有刻意提及开中法养军的内幕,只是对宇文贵这个直接的负责人大加嘉奖,至于李泰也就只能继续做一个幕后英雄。
李泰对此倒也不甚在意,他本来还比较担心西河郡彻底的暴露在时流眼中,群众瞩目之下或许会暴露出一些不足的地方,又或者遭到嫉妒非议。如今直接被刻意的模糊过去,倒也正合他的心意。跟些许虚名荣耀相比,无疑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更动人。
更何况,眼下的他也无暇关心这些小事,心里正盘算着等到出巡队伍抵达绥州他的地盘便进奏他的汉水攻略,跟宇文泰摊摊牌,届时宇文泰就算不想答应也得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