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吕氏一族骤然遭此厄难,至今都还惶恐懵懂,那吕伏虎见到李泰后,本就憔悴的老脸上更是愁云惨澹,入前拉着李泰的手腕连连颤声说道:“老夫年过半百却仍谋身不够谨慎,不知因何得罪强者且沦陷人手,真是死不足惜!唯此户中众儿郎实在无辜,恳请长史能作搭救……”
“吕将军请放心,昨夜乡里诸位入府告我,我此来正为此事。”
李泰先对吕伏虎略作安慰,然后便转身退出了这处营帐,再跟李贤同往防城进行一番商讨。
经过这番波折后,李泰也意识到陇右乡情同关中华州等地还是有所区别的,这里的乡情民风要更加的彪悍,想要统合起来的难度也更大。如果不能掌握绝对的主导权,无论方法有多巧妙都难免会被边缘化乃至于排斥出局。
所以他如果想对此境乡情乡势施加更加深刻的影响,还是需要更加强力的手段。
其实相关的方法,李泰还是构想颇多的,但是由于时间的限制,实际上他可作的选择却不多。若真拖到明年宇文导入陇来接替独孤信,那能留给他的操作空间就更小了。
眼下的凉州之战前后其实就是所剩不多的机会之一,只有在这种高速变化的局势中,才能在短时间内聚拢统合出一个新的人事联盟,从而衍生出一些新的秩序出来。
“李散骑打算如何惩戒刁邪乡情?”
进入防城坐定之后,李贤便又微笑着问向李泰,只是这笑容中的眼神却略存躲闪之意。
“当然还是要力求公道,这吕伏虎擅自更改即定之事,可谓心怀叵测,幸在纠正及时、公信未损。但此类败坏乡序良俗之人,是不可再参与乡事的仲裁了。另有之前行事所耗费的物料人力,也需要酌情追讨补充。”
之前的事情未必是这吕伏虎一人的决定,但是这个家伙急于表现而更倒霉,李泰也不介意将之立成一个靶子以儆效尤,至于其他几名仍在担心李贤继续追究的豪强们,想必也非常乐意事情如此解决。
李贤在听完后便点点头,然后便又说道:“我其实有些奇怪,如此名振乡里的义事,李散骑你怎不招聚群众商讨凿窟造像、碑记事情?”
李泰闻言后却有些不以为然,只叹息道:“那跨马沟金矿能出金多少尚未可知,两族残弱孤独得受赈济才更重要,何必劳使人物去兴动土石!”
听到李泰这一回答,李贤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李散骑你确实不是迷信沙门经义之人,但请你不要忘记,此乡乃是陇西啊!那些接受赈济者怕是更加乐意以物奉法,以求先灵得享福报。并因此事涉人涉物都多,若无窟像记事,何以让群众广知敬服?”
李泰终究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也非沙门信徒,对此实在乏甚认同感。
不过在听李贤解释完后,他也意识到在这佛法昌盛的陇右河西,凿窟礼佛绝非单纯的宗教活动,而是有着非常广阔深刻的社会意义。
祈福攘灾、庆贺还愿、追念先人等等,包括盟约纪事,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只要是加上凿窟礼佛这一流程,就会让目的和行为渲染上一层神圣意味,充满仪式感和庄重感。
李泰虽非沙门信徒,但也不是拘泥之人,在陕北还建了一座大佛寺敛财聚势呢。听完李贤的提醒和讲解后,便也觉得应该在麦积山凿个窟记录这件事情,又不是凿不起,而且还不是自己花钱。
李贤听到李泰答应凿窟记事,顿时变得兴奋起来,拍着胸口保证此事不劳李泰操心,他自留下几名亲信全权规划处理此事。
李泰对此本就乏甚热情,听到李贤愿意一力承担,便也乐得省心,他更关心的还是别的事情,转又向李贤发问道:“下封公此行部伍当中那浩大驼群,可真是醒目壮观啊!
我自幼便居河北乡里,实在少见此类健壮牲畜。不意下封公一户之内便聚养如此众多,真是让人惊叹势力之壮、见猎心喜!想请教下封公,饲养此类牲畜方法如何,又能得利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