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昨日特意交待了, 职掌灵抚的委署骁骑校今日要上门查账, 让他早早就将夫子带过去。
于明在小帐外站了半晌, 没听到帐内有动静,只能将帘子掀开一个角, 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子, 你醒了吗?”
与夫子相熟的人都知道夫子睡眠浅,半夜极易被惊醒,故而平日都不会擅自入帐打扰。然而今日镇北府的军爷要来石场, 他只能来将夫子叫醒。
于明刚掀开帘子,脸便倏地红了。他张口愣了半晌,正准备将帘子放下, 就听到帐内传来一道清和的男声:“是阿明么?你稍候我片刻,马上便好。”
于明“嗯”了一声,匆匆转身出了营帐,整张脸还是红的。
他自小便随父亲在营帐长大,日日见到的都是石场里那些皮糙肉厚的老大爷们。方才掀开帘子,恰好看到夫子背对着自己,正在舀起井水冲洗长发。上身的衣裳褪至腰际,露出修长纤薄的脖颈和白皙的脊背。
于明使劲用手掌搓了搓自己的脸,又赏了自己几个巴掌。饮酒真的误事,今后不能再多喝了。
在帐外站了片刻,夫子便掀开帘子从帐内走了出来。于明忍不住又瞥了夫子几眼,许是今日要去大帐见军爷,夫子穿的比往日要工整些,一身灰色麻衣虽有些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
夫子手腕上总带着一枚有瑕疵的玉镯,平日有人问起,夫子便说这是家里的祖传之物。营帐规矩森严,夫子也受众人尊敬,倒是无人敢打这枚玉镯的主意。
夫子见阿明这半大小子一直盯着自己看,轻轻笑了下:“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于明匆忙收回视线,支支吾吾道:“无事。”
夫子手上捧着几沓账本,于明紧跟在夫子身后,两人朝着石场北边的大帐走去。
行至半途,夫子翻了翻怀中的账本中,挑出一本稍薄些的,递给了身边的于明:“扉页的字,能看懂多少了?”
于明翻开册子,指着扉页慢悠悠道:“八,库——田九分——”
“……后面的看不明白了。” 他怏怏地垂下头去。
夫子嘴角笑意不减:“较之从前,长进倒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