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怪我吗?”
从吉祥做下决定的那刻起, 就一直担忧穆澈的想法。
自从去过天牢,颜不疑的话一直在吉祥耳边回响——她是学茶出身,以茶立身,后来又凭借一身茶艺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站在了心悦之人的身边。
现如今国有难急, 师父在野, 坊主下狱——放眼京师,倘若她再退缩不前, 又舍她其谁?
这是吉祥内心笃定的选择, 可是抛却这一些,每当吉祥看见穆澈宽纵的眼神,始终放不下的是:你是否怪我这样任性地定要参加茗战,怪我让你不省心?
穆澈闻言转头, 定定看她半晌, 莞起唇角, “临儿, 可记得你离府出走那时, 我遍寻不着你,宫里传来旨意, 要我出使幽州。”
那时候, 他只剩渺茫的一天时间去找她,那意味着, 如若他请旨出巡,很可能便是一念永别, 永远永远地失去她。
可他依旧领了旨,没有犹豫分毫。
他心里装满了青青子衿的牵挂,肩上却也有江山升平的理想。若使舍大义而取小情, 那么穆良朝便不是穆良朝,一如此刻,吉祥也将不是吉祥了。
穆澈将这些话徐徐说出,顿了顿,轻叹一声:“只是唯独这件事情,临儿,我帮不上你。”
他的目光全然是包容与信赖,吉祥心生感慨,又有一种无比甜蜜的滋味油然而生,“只要良朝支持我,便是最大的帮忙。”
葭韵坊的茶魁重回茶坊坐镇的消息一出,这座近日议论不断的茶局又一次沸议盈天,门庭熙攘之程度前所未有,慕名而来的人几将厅堂挤满,门槛踏破。
吉祥为了不日来临的大赛做准备,需要大量练手切磋。三大茶坊的高手全来帮忙,在楼下布开流水局,只有他们觉得出彩的茶手,方有资格上楼与吉祥斗茶。
来者有真心求教的,亦不乏来凑热闹的,毕竟拿来比茶的全是大内专供的北苑茶饼,葭韵坊来者不拒,也分外舍得,一刳刳“琼霜白”流水般供上,左右开销全由内库支出。
宋老爹看着一片繁荣景象,陡生感慨:国事当前,一向不和的三大茶坊也联起手了,这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若是坊主能看见……
老主顾中打听颜不疑的不在少数,更多人却是对楼上那位入了卓清府又将对战西戎的茶魁姑娘感兴趣。
他们不知,楼上的吉祥并不轻松,连日泡在坊里,翻阅着御书苑的古籍,一边研究一边演练。
云松在旁俨然半个军师架势,帮着剔选记录,不时补充。就是这么紧张的时候,少年抽空看吉祥一眼,还能被搔鬓埋首的姑娘逗笑,“现在我算知道,临时抱佛脚是个什么样子了。”
吉祥扭头瞪他,没空打嘴仗,抽出茶案边另一本手记。
“这是傅先生托人寄来的手记?”云松挑了个青苹果,咬了一口问。
“嗯。”傅济想必听说了京城的动静,给吉祥寄来了这本笔记,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多年来悟茶的心得。
这本书对于任何一个学茶的人来说,都是千金求不来的至宝,可是吉祥最初收到时却有些失落,因为她最希望见到的不是书,而是她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