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婆子见吉祥失魂落魄,以为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叹道:“老婆子早就说过,姑娘如今住在这处,就要离那苑儿远着些,进府四个姑娘,除了姑娘你,有哪个是省事的?
“一个想起来就打扮得花枝招展,怎么样,到头来被赶了出去吧?一个成日闷在房屋里摆弄棋子儿,谁知暗地里憋着什么坏?还有这一个拨琴唱曲的,心能有多正?这回惹恼大夫人还连累了姑娘,不是老婆子说嘴,姑娘早该听我的话……”
吕婆子好打听,不知从哪听见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就自以为料事如神了。她一路从瑶华苑跟到风度林,吉祥闲时又爱与她斗嘴,说话就不防头。
琏瑚不爱听这话,心道没有瑶华苑,你老人家还在后头看园子守荒草呢!别人还没如何,你算什么人物,先这处那处地分别开了,还敢在姑娘面前说嘴?
她当即脆声道:“没见姑娘还淋着雨,说什么有的没的!”
“这怎么话说的!”吕婆子的嘴角无意识地颤了两颤,“我是为了谁好?成日价出出入入,老婆子不敢顶撞,可说句实心的话,纵是大公子捧着宠着,也当收敛些儿,知晓姑娘活泼,到底不比从前了……”
是啊,不比从前了。
吉祥隔着雨帘抬望楼匾,那三个字同石匾上的一样,好看到让她觉得被日晒雨淋都是罪过。
从前葭韵坊没有茶课时,她闲得无趣,想出门逛街,迈步就去了;想吃哪家馆子,也缠着老爹带她去尝鲜——这些坊中没有的规矩,其它人哪里敢想?不过仗着干爹宠她,坊主又多不在家,就越发没忌惮起来。
穆良朝待她,是与干爹一辙的,甚而更好,一不留神便让她以为,没忌惮也没什么关系。
可原来连他都有忌惮的,自己凭什么以为可以随心所欲?
凭什么呢?吕婆子翻来覆去地韶叨,吉祥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她,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偏室而已。
不,连偏室都算不上。
她其实知道的,有一回去萱宁堂请安被挡在外头,洒扫的小丫鬟以为她走了,讥笑着与同伴说话。
“那日大公子来请许建馆,我在窗下清扫,听得真真的,大公子亲口答应夫人,宠不灭正,夫人这才勉强允了。她一个煮茶出身的丫头,还真敢做一飞登枝的美梦呢!”
宠不灭正。
吉祥听见这几字的时候心肝颤栗,仔细辨别,却是连一点伤心,一点疑心都没有的。
她从无登枝之妄,只想随枝依栖罢了。
可是刚刚在萱宁堂见穆良朝折腰,她有一瞬心神极伤,伤中夹着对自己的厌弃。
美好如斯,岂能成他负累?
吕婆子说着说着,觉察姑娘的神情渐渐不对了,眼神一转,连忙改口:“哎哟,其实也没什么,大公子心地好,过个一二日,此事过去便罢了。”
琏瑚心里都听出了一团火,偏姑娘定在那处不走,急得拨开吕婆子的手。偏这时廊上来的洺萱看见了,紧忙打伞过来,口内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