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个有如此能力的人,会没有野心吗?
倞王侧目:“依你呢?”
祢珩向脚下静流的深水看了看,分明盛暑之夜,他的嘴角却钩出一抹雪冷的笑:“这样一个人,成为殿下的帮手最好不过,若不然,难保他日无不虞之险。若不当用,早防为是。”
“你啊,从小做事就定要做到绝处不可。”倞王不置可否,“卓清府不是好动的,此事我再想想。”
祢珩听出话里的意思,霍然抬头问:“殿下是要与……那人商量,难道我在殿下心里,比不得那人?”
他本生得削薄,话又说得争宠一般,让本有些烦燥的倞王一下子笑起来,眯缝醉眼道:“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跟我的拓影一个口气?”
见祢珩仍绷着嘴角,倞王按住他的肩,“行,既这么着,你就试试他吧。”
“试探?我可并不曾试他啊,他又岂容旁人试探?”
同是王府,玙郡王住所的灯光只熄留一盏,他身处一片暗昧之中,对面却清清楚楚坐着一个青髭白面的男子。
此人年四十许,身着涩白的旧袍,仿佛乡间书斋里不得志的教书先生。然而他坐在那里,姿容又别样洒如,两道深致的络纹刻在此人眼角,每每令人错觉,他是在不动声色地黠笑。
旧袍先生睫宇一低,似笑的神情更显,“卓清侯不同于吾等凡俗,郡王想要延臂,只好多些耐心了。”
“先生何敢自谦。”玙郡王韶好的面上流露一分苦笑,给对面添了茶,“我也知先生是在宽慰我。少时相与,良朝还能与我说得五分话,现如今,三分都不到了。”
男子沉吟道:“依王爷看,卓清侯可是误会了那坊间诗谣——是您传出去的?”
玙郡王又是苦笑着摇摇头,“说他上书是为我争宠,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良朝待人的亲疏,从来不关这些事。”
他想起从前的事,浅喟一声:“先生可知,我儿时想要良朝进宫陪我读书,央求了父皇好久,最后仍被卓清府的老侯爷婉拒了。我其实知道,那是良朝自己的主意,他打小便知何所当行,何所当止。”
他的语声中颇有遗憾,要知玙郡王平生最喜交纳才士,即使一狂一狷,相谈亦有进益,何况穆良朝这等中和高旷之才,若不能把臂言深,镇日只有望洋而叹了。
布衣男子平静地看向主上,“王爷怀礼贤下士之德,小人亦承惠于此,这是好事。但王爷始终要明白,这些人中,大多数不过利用,小部分可堪倚用,只有极少数,能当得‘无用’。海父欲猎寒鸥,鸥必舞而不下。王爷若真想与之交言,得一无用,不也很好吗?”
玙郡王闻言正色:“先生说得是。”
布衣男子笑道:“小人还没说完。无用不过其一,若王爷当真想让他有用,那便弃了青睐,一心请君入瓮,将之炼成——可被利用的那种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激得烛影一抖。
玙郡王亦惊得站起,他向来倚信此人,然而听到这一句,却不能不惊,“怎么可能,那、那可是穆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