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澈道:“此物本非高阁神圭,得与不得,惟在有心人与无心人,非书之功过。”
趁着此日休沐,他便想找盏持喝酒,因知他端阳那日并未尽兴。半路上,遇见了卓清府私塾的塾掌彧夫子。
穆澈下车问礼,见老人家隐有郁色,“夫子有何忧心事?”
彧夫子一捋长须,叹道:“雏凤清声,不好教啊。”
他说得隐晦,穆澈一听就明白了,笑问:“想是哪家的小公子调皮了?”
老头儿又叹一声,别看他连眉毛都白了一半,却非书读迂了的老腐朽,吹胡子瞪眼骂起人来,犹有小伙子的火气,偏偏拿学里那几个刁钻的小子没奈何。
人家也不给你捣乱,也不同你顶嘴,就那么尊师重道笑眯眯地跟你请教问题。
人家说:“孔子言十五志学,三十而立,至七十方从心所欲不逾矩。那意思就是,这漫漫七十年里,想随心所欲就得破规矩,守规矩的话就活得窝囊不尽兴。人生七十古来稀,大多人一辈子也修不着这么个从心所欲不逾矩,学来又有何用?”
穆澈听了失笑,“这倒像允臣的路子。”
彧夫子白眉一横:“当年十一爷活泼些,尚有二爷压服着,哪像这捣乱的就是个孩子头,成天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哄着一学里跟着起秧秧。”
穆澈想了想,“是麟旭侯的公子?”
彧夫子干咳一声,这倒像他为老的告一个孩子黑状了,身后背书箧的僮子便低头道:“回侯爷,是东俊侯夫人的内侄儿,叫南宫佘的。”
穆澈忆起来便笑了,那孩子不才九岁嘛?思及前些日子,塾里学问最精的施先生丁艰回乡,这酒也不必喝了,穆澈接过书箧道:“既这么着,今日我替夫子吧。”
塾室临敞圃,台下竹影清凉,圃无花,遍芷茝,香阵阵。轩中依南三尺沉檀铺地,下垂帷,乃夫子授课处。
玉磨薄竹帘影影绰绰,后头没有一个人。已过了上课的时辰,一群学童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必是被我们昨日的问题难住,不敢来了。”说话的是个穿石青穿纹袍的男孩子,看来不过八九岁,皮肤比女孩还白上几分,一笑起来两只绿豆小眼睛便从脸上丢了,只剩薄红的仰月唇显眼。
临座的宝蓝锦衫少年撇嘴接口:“外头传得神乎其神,我看这卓清府的家塾,啧,也不过如此。”
此少年额上勒着一条紫棠抹缎,上嵌一颗难得的珰珠,珠光非凡,却不及少年容貌冶秀。说着话,少年有些躁热地蒲了蒲折扇,皱眉道:“倚南女塾那边都放了假,这里还拘着,又无裨益,顶是烦人。子佩,你说是不是?”
麟旭侯独子时子佩向与南宫佘交好,闻言心中却想:身为男子和个小姑娘比,出息!
南宫佘疑惑回头,“子佩,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