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秦弄溪跟着镇上驾驴车的李老头趁着天黑之前赶路回到小河村。
“实在对不住,李叔。”她抬头看了眼已近西山的太阳,语气中满是歉意:“我这位患者是大家的幼女,故而耽搁了这些许时间。”
李老头摆摆手,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嗐,这有什么?倒是他们府上今日摆了宴席,你都没吃就回村里?”刘府的宴席可以说是相当高规格了。
秦弄溪垂眸:“不知怎么,今天白天这心里总是惴惴地,想着再香的宴席哪有我夫君做的菜好吃呢?便婉拒了刘夫人。”
“哈哈哈哈”李老头大笑,驾着驴车驶进了村里:“你那夫婿心疼你,十里八乡谁人不知?小老儿那相好都快将他夸上天啦,你还跟小老儿炫耀,可见这世上没有咱们这些糙汉子的活路啦!”
秦弄溪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仿佛不太合适,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抿嘴笑了。
进了村子里,二人本要分道扬镳,可秦弄溪看着群里小广场上看着她窃窃私语的人群,心中白天平白生出的那股不安竟卷土重来。
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让秦弄溪困惑甚至烦躁的怜悯,这种躁动让她忍不住拦下了她前院的于家大嫂,“嫂子,我跟李叔刚下镇,这是怎么了?”
于大嫂看着她,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脸上被生活折磨出的条条沟壑因为皱眉显得更为沧桑,她似乎说不出话来一般,半晌,才用有点悲伤的声音回答她:“小秦,你家那口子……中午不知道怎么……”她似乎是哽咽了一般:“落到水里了,咱们发现的时候……”
秦弄溪看着眼前的妇人嘴唇一张一合,她说的那么浅显易懂以至于秦弄溪想要有别的理解都做不到——她的丈夫,温修竹,溺亡了。
可是她早上走的时候那人还拿着热好的肉馒头说中午在田里吃,他应当在田里,怎么会溺死在河里呢?
温修竹那么怕痛,手上的小伤口都会让他忍不住皱眉,他在浑浊的溪水里窒息,挣扎的时候……为什么她不在?
“小秦哪,你可千万撑住了啊,俗话说人死如灯灭,你……欸,欸?”旁边的热心村民怕这个年轻女人一时之间想不开便劝说了两句,没想到
他话还没说完,秦弄溪便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她的那个家,那个她和她丈夫的矮房。
她们夫妻与邻里的关系很好,邻居没有忌讳温修竹是个死人,几个人合力把温修竹抬回了她的家里,妥善的放在了草席上然后便离开了。
现在,屋子里只有这对年轻的夫妻。
秦弄溪蹲跪在丈夫身边,伸出颤抖的手去触摸他柔软的,冰凉的脸颊,她看过太多死去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在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时,还是无法接受。
她是这世间的医师,却不能救活自己的伴侣。
“温修竹,我还没……还没来得及报答你。”
“早就告诉过你那条破河看着浅其实又深又险。”
“你从来不听。”
“我早就知道这样……”
“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