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与本是强烈摇头拒绝的,听到最后,她人忽地一怔,通红的一双眼尤带残泪,木讷地同宇文均对视,又低头瞧了眼腹中的孩子。
长睫织出深浓的卷影,她咬着下唇,终是抬起手,颤巍巍伸向那碗汤药。
“不!”
宇文均高喊一声,拔腿要过去,达玛竖眉瞪来,他抖了抖,到底是把脚收了回来。
宇文涟鄙夷地一笑,拍了拍衣裳上的灰,预备丰收回去。
却有一道玄色身影猝然从他身边卷过,将他撞到在地。赶在王容与喝下药前,一把抢走她手中的药碗,带起的风摇得牛油烛火明暗乱闪,他的身影被摇曳的烛光拖得分外英挺颀长。
王容与一愣,挥手去夺碗,“戚兄弟,给我吧,快给我!我不能看阿均死!”
戚展白不听她的,“人命关天,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大妃还是仔细想清楚的好。”
“亲生骨肉”四个字,他咬得格外重,凿子般,在王容与心中狠狠敲了四下。
她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全部力气,垂下手,颓然倒回墙根里。泪还在流,嘴里却只剩呜咽。宇文均担忧地看过来,她狠心地闭上眼扭开头,极尽失望。
达玛用西凉话骂骂咧咧,伸手抢药碗。
戚展白抬手避开,“本王尚且还敬重你是活佛,你若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给我放老实些!”
说着便一把将碗摔在他脚前。
达玛惊得连连后退,贴着墙,抖着指头努指戚展白,“你、你......”
因愤怒,他脸上苍老的皱纹层层堆叠到一块,像一卷烂毯子蜷缩在屋子的阴影里。可到底是忌惮方才那一摔,不敢再轻举妄动。
戚展白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丝讥笑,视线落回到宇文均身上,神色凝重,“阿均,以我的立场,这事我的确没资格插手。堂堂七尺男儿,倘若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又要如何去保护一个国家?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
说到这,他停顿了下,倒吸一口气,声音不自觉拔高,恨铁不成钢地道:“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金玉般浑厚的声音,在屋里久久回荡。
沈黛望着他的面孔,有些欢喜,自己此生是真的寻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依靠,但也不由微微泛涩。
于亲人血脉一事上,他一向珍视。之所以这般激动,大约也是想到了自己的弟弟。
手脚先于意识动起来,沈黛行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手,担忧地抬眸看他。戚展白也回捏了下她的手,望住她,脸上的严肃柔化出一个安抚的笑,无声告诉她,自己无事。
因王容与的拒绝对视,宇文均的心本就拧了起来。这一番直白却也激昂的话再一催化,他踉跄了下,再抬眸,眼里便多了一层坚定的光,抬手一捶胸膛。
“要想伤害我的孩子,就先过我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