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齐齐回头,就见雪藻扒在大门旁边,尴尬地把脚从一截断枝上挪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讪讪冲他们笑了笑,脑袋垂下去,不敢看人,只眼尾偷偷往供桌这头瞟。
这是想进来祭拜吧。
可眼下诸事都未确定,若是就这么放他进来,等同于认下他。认祖归宗乃是大事,可不能这般草率。
雪藻也是个伶俐的,知道这样太为难人,讪笑着道:“我迷路了,不小心才走到这儿。王爷和姑娘继续,我、我先走了。”说着便转身匆匆要逃。
戚展白却忽然开口:“等一下。”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让出自己蒲团道:“拜完再走。”
沈黛愕然抬头。
祠堂里光线昏暗,他面容隐在光影角落,仍是一副凝肃的模样,瞧不出是喜是怒,眼睛却定定落在他父母牌位下方的香炉后头,眼神黯淡。
沈黛顺着他目光瞧去。
那不起眼的地方,还摆着一块牌位,无字,却做得极小巧精致,像是怕人发现,自己偷偷藏在那儿的。戚家恐颐珠夫人伤心,不让给这孩子设牌位,大约,这便是那下落不明的弟弟吧......
沈黛心头一拧,脑海里由不得浮现出一个画面——
小小的孩子,个头还没供桌高,心里记挂亲弟,平时不敢表现出来,只在家族人都祭拜完之后,才偷偷掏出这小牌位,拿自己晚膳间私藏的吃食供上一供。又抱着双膝,就着一盏小灯,把自己内心深藏的喜怒哀乐说与那素未谋面的孩子听。
这些日子在路上,戚展白还是没怎么和雪藻说话,冷漠得不像找回自己弟弟,就只是难得善心大发,从路边捡回来一个乞儿,给口饭吃就算不错了。
可沈黛却分明清楚,雪藻夜里爱蹬被,戚展白每每入夜后,都会去他屋子瞧上一瞧,帮他盖好被子。有时被她撞个正着,还死要面子不肯承认。
旁人只道他铁石心肠,不肯认雪藻,但其实他心里,比谁都希望雪藻就是他弟弟。
也是。
自幼失去双亲,祖母又颇为严苛,他心里对亲情的渴望,又岂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哪怕雪藻不是他亲弟,只要出身清白,他也会装傻充愣地认下。
沈黛心底无声叹了口气,那厢雪藻畏惧戚展白平日的威严,迟疑着不敢妄动。沈黛便干脆过去,笑吟吟道:“进来吧。”牵了他的手领他进来,亲手点了线香递给他。
雪藻愣了一愣,目光从线香转向沈黛,得了她的笑,心里暖暖的,又抿着唇忐忑望向戚展白。戚展白冷硬地点了下头,他眼里才总算有了光,跪在蒲团上,结结实实朝上磕了个响头。
脆然的一声“咚”,在堂屋内久久回荡。
“父亲母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磕完头,雪藻还不起,额头抵着砖面上的莲花纹,十指紧紧扒着砖缝,清瘦的身子在昏昧的烛影中细细地打着颤,声音哽咽。
待收拾好情绪,他又直起身,抹了把眼角,朝戚展白一拜,“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