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少麟唯有叹了口气,对季寸言道:“随便你吧!谁也没指望你能发现那条蛇妖。现在我们都在,又有蛇蜕掩护,也不怕野兽夜里进攻跟什么蛇虫鼠蚁。”
于是季寸言又开心地吃起松子糖来。
雷棋将张霁引到偏僻处,在一丛灌木枝叶上,取下一张数个手掌大小的蛇皮来。
张霁道:“你不会真的想找一张人皮大小的蛇蜕当睡袋吧?这些蛇蜕内阴寒湿毒,对人没好处。要想吓退野兽,只需取一些回去,在火上烧了就成。”
雷棋却没理他,只是将那块蛇蜕平铺在一处平摊大石上,然后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块差不多大小的蛇蜕,将两块皮铺在一起。
张霁觉得雷棋的举动有些奇怪,便也凑过来看。
雷棋道:“张天师,你过来瞧一瞧。这是那条被你和我师妹合力诛杀的青鳞公蟒身上的蛇蜕,这是现下那条母蟒刚刚蜕下的蛇蜕。你看看这两块鳞片的大小。”
张霁定睛去看,见那公蟒的蛇蜕一块鳞片得有半个是手掌大小,而母蟒的鳞片,便已经是自己两个手掌那般大小了。
“怎么公蟒会比母蟒小那么多?”雷棋问张霁。
“说得也是,难道这两条蛇不是夫妻,而是母子么?古来公蛇一般都比母蛇个头大,性格也更暴戾。我也曾经在野外见过公蛇求偶不成,会恼羞成怒活生生将母蛇吃掉的情景。你这样说,这两条蛇确实十分古怪。”
“古怪的不止这个。那日在轻音画舫,那条蛇妖曾经褪下人皮,用真身攻击我师妹,又挣脱了简少麟道七寸之钉逃出生天。那日这条母蟒,可没有昨日咱们看上去那么大。一天仅仅五六丈长,昨日那条,可有十数丈了。”
“昨日我们同那条母蟒斗法,它颈部被雄黄宝剑刺伤的剑痕犹在,是而轻音画舫、深谷浅湖的母蟒一定是同一条。”张霁思索片刻后道,“这条母蟒好生厉害,如今居然能见风而长么?”
“几日之间,身长足足长了一倍之多,再放任它长下去,可就得绕着苏州城也能缠一圈了。”
张霁摇头道:“倒也不必如此担心。其实世间万物,生老病死,都有其无法逾越的规矩。就算那条巨蟒成蛟成龙,也不可能无限制地长大。只是这种长法,又确实不合常理。”
二人沉默片刻后,张霁后知后觉道:“雷大哥你叫我过来,是想单独同我商量这件事么?”
雷棋点点头。
“这事儿你还防着简少麟呢?”
雷棋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简少麟这个人此次来苏州的目的不太单纯。他看上去好像对那条母蟒十分在意,甚至数度涉险,也要将那条母蟒诛杀。我怕他另有别图。而且说实话,他与那条母蟒交手数次,隔得也最近,昨日还差点被巨蟒吞吃入腹。以他的能力,这条母蟒见风而长的异事,他应该早有察觉,只是他一直闭口不提,就更加显得他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大家不都是想尽快把这条蛇妖杀了。”张霁道,“杀了它,拔得头筹,最多就是龙颜大悦,皇帝赏赐而已。还能得到什么……呢?”
张霁的最后一个字拐了个弯,音调往上拔了几度又降下来。
他看向雷棋,道:“内丹?”
雷棋一挑眉。“你是说,简少麟一直主动出手,就是想拿到这条母蟒的内丹?”
“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别的了。妖物的内丹都是吸取了千年的山川水脉之气,日月精华,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不过对你们这些朝廷命官也没什么大用。他如果想要,开个口不就得了。如今在苏州城,他的官最大。你们也拦不住他,我看你们俩也没想要那颗内丹。”
雷棋也摇头,不明所以。
季寸言跟简少麟一同看着崖边风景,日头渐沉,天色也暗了下来。季寸言打了个呵欠,便站起来对简少麟道:“不看啦!反正也没法看到那条巨蟒现在藏身何处。”
简少麟没说话。
但是季寸言却看着悬崖下的山谷犹豫了片刻后道:“嗯?”
简少麟察觉季寸言这一声“嗯”的语气有异,便抬头看她。
季寸言道:“这悬崖下的丛林里,是不是有道弯弯曲曲的路呢?”
简少麟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也站起来与季寸言并肩往峡谷下的平地丛林看去。果然,夕阳斜照,在植被覆盖住的丛林上方,确实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压迹出现,因为此时夕阳的光线打在上面,阴影明显起来,所以才能被人的肉眼捕捉到。
“这是,那条十几丈的大蛇爬过,树木倒伏,所以留下的痕迹吧?”季寸言问简少麟。
简少麟点点头。
“那我们站在这里观察,就能看到巨蟒去哪里啦!”季寸言道。
这时,雷棋跟张霁也已经回来了。
“雷棋师兄。”季寸言跟后面跟上来的雷棋打招呼。
雷棋递给她几个红色野果道:“采了几个果子给你,还挺甜的呢。”
“谢谢雷棋师兄!这是什么果子呀?会不会有毒呢?”
“放心吧小季姑娘,这果子是咱们这儿常见的野果,没毒的。”一个捕快对季寸言道。
雷棋道:“我看小张天师吃了,好像没事,所以就给你也摘了些。”
“合着你们俩兄妹拿我试毒呢!”张霁气得哇哇叫。
季寸言把果子放在一边,拉着雷棋来到峭壁旁,把自己的发现讲给他听。
“果然!看了那条蛇妖,是往东边去了!”雷棋道,“明日天亮咱们就下山,一路追击!”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简少麟突然说,“它咱们好像是往苏州城内去了?”
雷棋定睛一看,点头道:“确实,出了咱们脚下这片密林,的确是苏州城的方向。它受着伤,照理应该找个僻静处等身上鳞片坚硬后,再出来兴风作浪。为何如此急切?”
“这也没什么奇怪。蛇的报复心是极强的。它若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立时吃几个人泄愤也不是不可能。”张霁道。
简少麟摇摇头,“这条蛇虽然恶毒狠辣,但是心思缜密,不像是那样沉不住气的人。”
“啊!”季寸言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说。
大家都看着她。
“它爬走的方向,正对着的,好像是世子府啊!”
“依山郡?!”简少麟、雷棋同张霁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名字。
季寸言转过身,对三人点点头。
“它去依山郡做什么?会情郎?定康世子都成灰了。”张霁皱眉道。
“你会用内丹把你情郎化掉啊?!”季寸言怼他。
“那谁知道呢?不是说女人心海底针吗?”张霁跟季寸言抬起杠来。
“内丹?内丹啊!”雷棋打断两人。
“什么内丹?内丹早被好朋友吃了。”季寸言道。
“你知我知,张霁知,哦,简大人现在也知道。但是这条母蛇不知道啊。”雷棋说出自己的推理,“你们想一想,这条蛇妖此时一定很想拿回内丹,再与我们一战。几百年的修为呢!如果被它把内丹内化,可就天下无敌了。至少我们都只是它的一盘菜。”
简少麟微微皱眉,没有搭话,但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
“可是它之前都闯不进依山郡,现如今又能怎么样?”季寸言道,“若是它当日害死世子时就拿回内丹,后面就没这么多事了。”
雷棋对季寸言道:“师妹慎言。”
季寸言吐吐舌头。
“当日不行,如今却不同了!”张霁道,“当日我估计它个头大抵就跟那条公的差不多,也就三四丈的模样。但是如今,若是它以原型入城,十几丈的体长,它把整个依山郡从地底掀起来再翻个个都不是难事。”
季寸言道:“想想它那个个头,确实……那咱们要如何对付它呢?”
张霁道:“依山郡好说!依山郡的布局本就有驱邪辟妖的作用,只要我们加以利用,想要对付这条蛇妖,不是问题。”
简少麟问张霁道:“你对依山郡地形很熟?”
张霁道:“那日我初一进门,就看出这依山郡的风水布置,乃是出自我家大师兄张云初的手笔。只要是我张家之局,我既能设,也能破!只是……上次深谷没抓住那条蛇妖,我们就吃了准备不充足的亏,这次,咱们得赶在那条巨蟒之前到依山郡去布置准备。看来我得连夜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