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阳光正好,梅雨季还没到,各家各户都抢着时间将家中的旧被褥、旧棉衣拿出来晒一晒,除掉一个冬天积攒的寒意霉味。
几个船家姑娘约好了,趁着天色晴好,要到河边去洗衣服。
昨日苏州城内的捕快同保长挨家挨户地发了雄黄粉,叮嘱撒在屋外河边,又嘱咐家中有女儿的人家,近日若非必要,不得接近河岸水边。虽然没说究竟是为什么,但是那画舫闹蛇妖的故事,早已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了。
是而姑娘们才约好一同在河边洗衣,互相照应。
“说是那蛇,有四五个成年男子加起来那般的长,身子足有水桶那么粗呢。从一张美女皮里钻出来,就往空中飞去,可吓人了。”
“我可不信。咱们自小在河边长大,哪有见过那么大的蛇?倒是鳄鱼、水龟、大青鱼什么的,能长到人那么大,那也得是夏天发大水的时候,被冲上岸来,咱们才能瞧上一眼呢。”
“你说的也是,那蛇长到手臂粗长,已经很难见到了。我听说河里的大乌龟、大王八,都是专门吃水蛇的呢。我听老人家说,蛇这种东西,最有灵性。待得长到手臂粗细、人的长短,就会爬到深山去修炼成蛟。”
“但是,街头酒肆的张家少东,听说昨日就在轻音画舫船上,他是亲眼见到那条大蛇的。我瞧他比划着,十几丈长的蛇呢,乖乖呀,身子都能把画舫缠上一圈。还有,听说城中巨富的庄家,他家公子也是被蛇妖给害死的,身子都给吞了,就留下一颗人头……”
“你快别说了,越说越吓人。”
大家一起闲聊,时间很快便过去了,近晌午时分,女孩子们便要回家做饭了。
小翠跟姐妹们走了几步,一摸头上,发现自己昨日才买的那支石榴发簪不见了!那是她同情郎一起逛街买下的,是而十分珍惜。想来方才在河边洗衣服,对着河水照镜子的时候,发簪还在头上呢。
走在她前面的小姐妹见她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下道:“怎么啦?”
“我的簪子不见了,我回去找找。”
“哎!你等等,保长说了,让咱们不能单独去河边的。”
小姐妹才劝着,小翠已经丢下木桶跑出数丈了。她回头对小姐妹莞尔一笑道:“没事,我去去就回!”
小姐妹追她不上,只能留下给她看着木桶和桶里的衣服。
过了一会儿,只见小翠满身湿淋淋地走过来。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小姐妹抱怨道。
小翠道:“一不小心跌下水里去了,结果搞得这样狼狈。”
小姐妹问她:“你的簪子找到了吗?”
小翠愣愣神道:“啊……没找到呢,还跌进水里,湿了一身。真晦气。”
“唉,走吧!没事,明日让乔郎再买一支更好看的送你便是。你拿着你的桶呀。”小姐妹提醒跟着自己就走的小翠。
小翠这才反应过来,又转身去拿那只装着衣服的木桶。
可怜那支镶着石榴样式的簪子,孤零零地遗落在河边的碎石之间,一个浪花打过来,便被卷入河中沉没下去,再也不见。
季寸言中的毒不算深,又有蛊王为她疗毒,倒得第二晚上,便已经活蹦乱跳了。
狐妖小蝶正叮嘱她把药喝完。季寸言撇嘴道:“这药瞧着就苦……我都已经好啦,就不用再喝药了吧?”
小蝶道:“但是小张天师叮嘱过,他给你开的药,两碗水熬成一碗,全数喝下,药渣也不能剩,蛇毒才能清除。虽然蛊王替你疗过毒,但是蛊王毕竟也是毒物,哪能把毒吸得那么彻底呢?”
季寸言依旧不愿意喝药,她想了想问道:“这药张霁开的?”
小蝶点头,“小张天师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可在意你的伤了。昨晚叮嘱了我好几遍才离开呢。”
季寸言低下头,看了眼那碗药汤,然后拍拍自己的衣领。
蛊王慢吞吞从她衣领里钻出来。
季寸言道:“好朋友,这药是你爹开的,不知道他有没有下毒害我,不然你给我试试毒?”
蛊王一听这话,立马掉了个头,拿屁股对着那碗药,拒绝的意思十分明确。
季寸言道:“你看!你看!蛊王都不吃的药!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蝶掩嘴笑了。
正在此时,张霁刚好过来,听到季寸言这样说,皱眉道:“它懂个屁的好赖!你知道这副药多贵吗?知道药引子是什么吗?……呃,算了,药引子你还是别知道为好。”
谁知季寸言十分机灵,柳眉一挑,道:“药引子是什么?你看你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这药引子,一定不是邪门,就是很恶心的东西。”
“你在不该聪明的地方,倒真的是冰雪聪明。”
“呸!姑奶奶不管什么时候都冰雪聪明。”
雷棋从外面进来时,季寸言才被张霁和小蝶连蒙带骗地把那碗药给灌下去。看到自己亲师兄回来,季寸言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过雷棋倒没时间听季寸言告状,只对张霁道:“我已经同靳捕头在外面都布置好了。”
张霁点点头,抬头看看头顶那半挂明月,道:“月黑风高夜,百鬼夜行时。”
季寸言瞧瞧雷棋,又瞧瞧张霁,问道:“今晚有行动吗?”
雷棋点头道:“根据我跟小张天师的分析,不论是那条公蛇,还是这条母蛇,每次犯案杀人,都是在夜里。”
季寸言歪头想了想道:“那些女孩子都是次日早上被发现浮尸河边的,庄家少爷是夜里死在轻音阁头牌的床上,至于定南世子嘛……按照张霁的说法,应该也是背着风流债死的。这么说倒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