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置了两日一夜后,蛇身已经干透,整条蛇比在河中看上去要小了一点,但身长也有数丈之余,一间屋子若不是将它卷曲起来,根本放不下。蛇鳞上起了一层一层的白皮,那是蛊王毒粉促使其蜕皮的结果,干了之后这些死皮便如干枯翘起的鱼鳞一般,瞧上去更恶心了。
季寸言都不想靠近,只在门口远远看着。
雷棋侧头看向张霁道:“这蛇可有内丹?”
张霁摇头。
雷棋又道:“这蛇杀人吸取精气,须得寻个帮手将受害少女骗至河边,可见它不会化形。个头已经如此之大,头上长角,差不多能化蛟了,照理不会还不能化形。所以,这条蛇极有可能是失了内丹的杀死定康世子的那一条。”
季寸言用手臂挡住鼻子,瓮声瓮气道:“我也觉得是!怎么会这么巧,一个苏州城内有那么多大蛇妖呢。肯定就是一条了。”
雷棋松了口气,这下便能交差了。
世子离奇死亡,时机实在微妙。皇帝刚下诏书,这边就传死讯。新皇登基不久,废太子残余势力或明或暗潜伏于朝堂内外。天龙卫让玄镜堂查的,并不是什么妖术害人的离奇典故,而是要探查世子之死于朝堂内斗有无关系。
所以,这害人妖怪的来龙去脉,绝对不可以暧昧不明,必须寻根究底。
现在案子来龙去脉都已经清楚,看来也就没玄镜堂什么事了。
谁知张霁此时却否定了雷棋的说法。
他淡淡道:“不。这条蛇,跟杀死世子的那条,并不是同一条。”
“为什么?这样怎么想都说得通,没有漏洞呀?”季寸言吃惊到放下捂着鼻子的胳膊,走到张霁面前问道。
张霁道:“这是条公蛇。而杀死世子的,是一条母蛇。”
倒是雷棋经验老道。他听闻这句话,走到青麟巨蟒尾部,用力将其翻过来,露出蛇腹,找到一个被蛇皮覆盖的条状裂隙,他伸手用力一压,果见两条长刺自裂隙刺出。【注2】
他抬头看看张霁,道:“确实是公蛇。但是为何那条杀死世子的,是母蛇呢?”
张霁看看季寸言,道:“这个我要说与你师兄听,但是你听不得。”
季寸言不满地扁扁嘴。
雷棋道:“小师妹,你出去玩会儿。带着你的蛊王朋友。”
季寸言倒是很听雷棋的话,转身便出去了。
张霁回头对雷棋道:“将自己内丹植入男子体内,并不是撬开男子的嘴,塞进去那么简单。内丹得从‘下面’进去,而且是在蛇妖同男子蛟河时。”
雷棋皱眉道:“这一公一母,公的只吃少女,母的只吃男人?”
张霁道:“世间妖物,大抵如此。”
“公的死了,内丹不在。会不会是……母的夺走了公的的内丹?”
张霁道:“自来都是公蛇吞噬母蛇,没想到这对还反过来了。但是如果是这样,这条母蛇便是极为厉害,就更难对付了。”
雷棋只觉头大。季景飏飞鸽传书给他时,称“此案极为棘手”。初时他还不觉得,结果真的越查越离奇。若杀死世子的真凶真的是一条吞噬了公蛇内丹的数丈母蛇,以雷棋同季寸言的道行,根本拿它不住。
想到此处,雷棋便抬眼瞧着面前这位少年天师。
张霁年纪不大,虽然脸上稚气未脱,但一双星目清澈有神,鼻梁高挺,唇角天生上扬,似有一种宗师气质蛰伏于眉眼间。从季寸言跟雷棋讲述的这些天诛灭蛇妖的故事,还有方才张霁对于世子案的分析来看,他确实是有些本事傍身的。
雷棋于是对张霁道:“世子之案颇为棘手,既然张真人已然牵涉其内,劳烦还请继续协助我们,尽早将那条母蛇诛灭,以保一方安宁。”
张霁道:“降妖除魔本是我张家分内之事,大人倒是不必如此客气。”
雷棋复道:“规矩我自然是懂的,案子结束之后,玄镜堂必不会亏待天师。”
张霁笑道:“好说。好说。”
【注1】天师写符箓时,右手执笔,左手需结印,口中念咒配合,方可成符
【注2】辨别蛇的公母,除了从个头、蛇纹、性格却别外,最准确的方法就是翻开蛇腹,在蛇的尾部肛门的地方压下去,公蛇会有两个尖的交接器,母蛇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