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的手抖了一下,心说糟糕,自己这三年来的陪伴,不会把燕一谢陪伴成家人了吧?
他这话听不出半点吃醋的痕迹啊!反而像是哥哥的角色。
难道因为认识了几年,成了青梅竹马,就出现不了上辈子那种心动的感觉啦?
上次自己装作睡着了,钻进他的被窝也是。他立马就下了床,去了客厅。
这会儿是深秋,客厅温度十几度,他宁愿冻着也要避开自己。
姜宁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将书包拉链猛地拉上,对少年试探道:“你说真的假的哦,那我周末真的去和他看电影?你不生气?”
燕一谢没想到试探一下,姜宁真的要和那小子去看电影,他更加心烦意乱起来,面上却还是淡淡:“去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姜宁忽然半弯下腰,仔细盯着他的眼睛。
燕一谢退了退,皱眉:“干什么?”
少年的眼睛漆黑漂亮,镶嵌在雪白而精致的脸上,犹如琉璃珠,但是和三年前不同的是,如今的他情绪也更加内敛。
姜宁看了半天,快溺进他眼睛里的流转光华,也都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看你是说气话还是假话。”姜宁嘟囔道:“如果我周末和他去看电影,你就得一个人带奶黄包去打疫苗了。”
少年嗤笑:“打疫苗这种事也用不着你,每次去宠物医院你的注意力都被其他猫猫狗狗吸引过去了,帮忙摁住奶黄包的永远是我。”
姜宁怒道:“那我就真的去了啊!”
“去吧。”少年指尖掐住掌心。
管家依然开着车在教学楼下等,姜宁和燕一谢上了车,管家先把姜宁送回去,再和燕一谢返回别墅。
姜宁搬了家之后,离学校更近了一点,步行十分钟就能到,但她还是喜欢被燕一谢送回去,和少年道别,再回家里去。
在街角道别时,她心里会有种隐秘的欢喜。而三年来,燕一谢已经将“明天见”三个字对她说成了习惯。
管家从后视镜中看了少爷和姜宁一眼,察觉到两人陷入了一种有点古怪的氛围。
姜宁先是偷偷看了少爷一眼,然而少爷的视线落在窗外。
接着姜宁扭回了头,目视前方。
少爷似乎有些心烦意乱,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然而姜宁看着前面。
这是干什么呢?
互相看来看去?
管家寻思,不像是吵架了,这几年少爷不像刚认识那般不近人情,基本上都让着姜宁,因此这三年他俩没吵过架。
但车上这氛围又有点奇奇怪怪的。
就这样一路沉默到姜宁家。
姜宁回了家后,管家掉头,燕一谢则扭过头去,目送姜宁上了楼。
“少爷,怎么了?”路上管家忍不住问。
“没什么。”燕一谢道。
车子经过海边,他忍不住降下了一点车窗,望着不远处的海面。
这几年海市变化很大,这条长道重新修建过,涂上了白色的漆线,然而海还是那片海,芦苇枯了又生长,还是那片芦苇。
燕一谢想着姜宁桌子里每天都会多出来的情书,想着看见她后惊艳得频频回头的那些少年们,想着越来越美丽动人的姜宁……不断飞逝的路灯透过车窗落在他雪白的脸上,在他的眉骨下落下一片晦暗。
他看着姜宁,犹如看着海里的月亮。
月亮看起来仿佛触手可及,实则遥远无比。
如果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会奋力一搏。但一旦有了想要捞起的月亮,辗转、煎熬、忐忑和卑微,就都来了。
管家从后视镜中看着少爷用手支着下颌,看着窗外,光影从他年少俊美的脸上划过,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之神情称不上多么快乐。
管家又看见车子前方右侧的沙滩上,有一群少年在快乐地踢足球,欢声笑语不断传来。
他心中不由得轻轻叹息,倘若不是双腿在那场事故中出了问题的话,少爷原本该是何等骄傲的天之骄子。
这三年来,在姜宁的陪伴下,燕一谢乖张的性情收敛了很多,对身边的人也温和了许多。但是管家依然经常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快到家了,您在想什么?”管家不由得开口问。
“什么也没想。”燕一谢说。
可是沉默许久之后。
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说——”
他盯着窗外,海风将他额发轻轻拂动。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真的会有人喜欢上一个残废吗?”
在她跌倒的时候,无法将她抱起来。
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拼尽全力可能也无法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还会将她拽下他黑暗的世界,困她以束缚,让她承担她本不必承担的眼光和指点。
月亮从来都是落在海面,而非泥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