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着头接打霍新的电话,迫使我的速度不自觉的减慢,和前车的距离便拉大了一些,一个老人似乎在路边等的不耐烦了,看见这个机会就一跃步跨到了车前,我连忙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手忙脚乱猛踩刹车,一个急停,堪堪停在了这个老人的腿边,我以为他要抢道横穿马路,心有不满,放下车窗就想发泄两句,再让他赶紧离开。
这个老人满面红光,看上去根本没有什么事,但是却抢先发作,怒怒地盯着我,吼道:“你是女司机啊?!”说完竟然掏出一张塑料布,铺在地上,缓缓躺了下去。
碰瓷!
我心叫不好,连忙下车,赶紧去拉这个老人,一边拉一边忍住憋至喉头处的烦闷与焦躁,低声下气地请求到:“大爷,你先起来,咱好好说,别躺地上,下着雨,再犯病了。”
这个老头身体健硕,肌肉结实,体重很是不轻,任我扯了几下没有扯动,看我没有办法,他竟然笑了,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皱纹都挤在一起了,以很是语重心长的语气对我说:“是不是以为现在很倒霉、很悲惨啊?不要这样想,要知道没有最坏,只有更坏,不信看看你后面。”说着向我身后努努嘴。
我疑惑地朝身后看去,便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兜帽遮住大半个脸的人,但从坚挺的鼻子光滑的下巴可以看出这是个很年轻的人,他站在我驾驶座旁边,嘴角上扬,似乎在微笑,但扬起的手中,显然是我的手机和钱包,见我看他,竟然还挑衅般向我摇一摇,然后拔腿就跑。
“快去追啊。”地上的老头仿佛比我还要着急。“不要管我,我就在躺着,等你回来。”
我刚跑出两步,马上感觉到不对劲,便迅速折返回来,盯着老头喝问:“你俩一伙的吧?!”
已经选择了舒服姿势躺好的老头毫不吃惊,好像还颇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用手肘支起身子,笑嘻嘻地问我:“怎么说?”
我忍住朝他皱纹堆积的脸上狠踹一脚的冲动,大声说:“哪有那么巧的事?我打开车门就碰到贼?你是不是还想着等我追出去后把我的车也开走?”我返身从车里拔下钥匙,然后示威式地冲着他摇一摇。
本来周边围的几个看热闹的行人见我朝他们望去,怕惹麻烦,纷纷转身,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站定,既能看热闹又可以随时离开。那老头倒是没有被戳穿的慌张和气恼,竟然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不错,脑子转的挺快。”那老头像夸奖下属般,又改用食指点了点我。“但是又有什么用,手机和包不是也没了,把你这车开走也可以考虑,不过现在出手也不容易,你这车也很一般,你赔点钱就挺好了,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对了,你刚才可是下车碰我了,他们可都看见了,你可不能耍赖,不能跑。”他底气十足的用手指像四周划了个圈,胜券在握。
“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想跑的是你吧?!”我被这个老家伙气乐了,讽刺道:“我现在就报警,然后守着你不让你跑,就会找到你的同伙,还怕要不回来东西?”说着就下意识地想要掏手机,摸了个空后颇有些尴尬,求救似的看向围观的那几个人,不知他们能不能听清我们的对话,但都只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丝毫没有参与进来的欲望。
“你错了”,地上的老头又换上语重心长的语气:“现在依然是我守着你问你要赔偿,报警只对我有利,而对你却是下下策。”说到这里,他竟然停了下来,卖起了关子,见我有些疑惑,才满意的讲下去:“第一,我是老人家,是弱势群体,有同情分,不论是对看热闹的还是巡捕都是如此;第二,你证明不了那个拿你包的人和我有关系,现在这情况对我最不利的定性也只是碰瓷——但是这是民事,一涉及到民事就是协调,把你车扣到巡捕局,咱俩先协商个三五天,多麻烦啊是不是?第三,最后你只有靠你自己来问我要东西,你个人是否有能力强迫我?当事情无法解决的时候,暴力是最后的选择,你有信心强迫我吗?”说着挑衅一样曲了曲手臂,衣服里竟然有明显的肌肉轮廓,这哪像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分明是一个让人害怕的街头恶汉。“另外,你再想想,你和我动手没有任何好处,打赢了是欺负老年人,马上会有人来揍你,打输了太丢人,怎么你都达不到目标。”
事情突然变得很离奇,这情景很是怪异——一个敲诈者悠闲地半躺在雨中的街头,逻辑清晰语气平和地告诉被害者:接受我的诈骗是最好的结果。
“这么说我只能认了?”,我几乎要被他说动了,想快速结束这一切,毕竟前面的于诺已经愈行愈远。
“当然了,我少要点,算你遇到我占便宜了,肯定比你报保险省事又划算。”他竟然很贴心,贴心到把所有选择都帮着分析利弊,让我又有了一脚踏到他那张皱纹脸的冲动,一定还要碾了再碾。
这老头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竟然又给我建议:“如果你真一点不想赔,再出出丢东西的气,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说完还得意地挑了挑眉毛,那皱纹又挤在了一起。
“怎么办?”我脱口而出,随后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这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但这只老虎还真就说了,“可以威胁我,从我身上轧过去,或许你可以赌赢。”他一字一句地说,眼睛突然睁开,紧紧盯着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你敢赌吗?”
我马上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糟老头子究竟是不是精神病啊?
保险,不仅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信条,但现在的我,却忽然有种恶向胆边生的冲动,我吓了一跳,赶紧让理性回归上风,把邪恶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传来,七八个人叫嚷着围了过来,一看就来者不善,雨中那几个远远驻足观瞧的看客急忙又往后退了几步,歪着身子往这观望。
很快,气势汹汹的几人迅速把我和碰瓷的老头围在了中央,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矮个子汉子嘴里叼着烟卷,直楞楞的目光在我俩身上转着圈,最后落在了还半躺在地上的老头身上,嘴角向上扬,像是在冷笑,但嘴上那根已经被雨丝浇得软塌塌的、快要熄灭的香烟却不合时宜的掉到了衣服上,这个汉子忙不禁的拿手拍打,手忙脚乱。
我本以为这些人是老头的同伙,手心顿时涌出汗来,却见他们始终盯着老头,正觉得奇怪,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指着老头,上气不及下气地喊道:“就……就是他,就是他,刚……刚才不让我撩活,还……t打我,原来是要自己撩活!”。
那个为首的矮个子汉子狠狠吐了口唾沫,冲着老头骂道:“你t老不死的道上规矩懂不懂,这片归我铁皮管知不知道,跑到我地盘抢我生意,给我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着一脚就朝老头头部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