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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商收起笑容,沉默良久,才道:“大夫与桑家有旧?”她已经知道这姓皇甫的是什么人了,不过,谈论人家的老婆用这样的口气好吗。

“自然有的。我自小在白鹿山读书,我离山之时,你叔父还没进山呢。”皇甫仪缓缓解下背后的斗笠,“没想到,最后是他娶了舜华。”

少商沉下脸色,拱手道:“大夫若无事,小女子这就告退了。”说着转身就要上车,一旁的楼垚呆呆的,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慢着!”皇甫仪忽提高声音道,捻须微笑道,“你可知,这辆轺车是我赠与你叔母的?”

少商冷着脸:“那又怎样?!”她心里一万遍痛骂猪蹄叔父,真是坑侄女不商量,还坑完一次又一次!

皇甫仪上前几步,缓缓抚摸那弯曲优美的车轴,道:“我听闻她腿伤了,为免她出行不易,特意打造了这辆轺车送来给她。谁知却叫你叔父送了你?”

少商不乐意了:“大夫说错了。这辆轺车不是叔父所赠,是叔母赠我的!”三叔父虽说脑子不大好,但颜值高身材好性情单纯真挚,叔母爱他爱的不行。时过境迁,你个死老头还想怎么样?!也不数数你脸上的皱纹!

“至于叔母的腿伤,大夫不必担忧。从包扎,换药,甚至吮吸伤处的脓液污血,叔父都是不假他人,一概事事亲为。”这种话,哪怕句句属实,一般小女娘也绝难启齿,但少商心硬皮厚,此时为着猪蹄叔父的脸面,也是拼了。

果然,皇甫仪闻言脸色大变。不过短短一会儿,他又恢复风雅自在的模样,只苦笑着连连摇头。他沉吟片刻,道:“论辈分,我也算你半个长辈。翻过这山坡,就是陛下曾驻跸过的别院,女公子不如同去一谈。”

少商连连冷笑:“叔母和我说,她曾叫你答应,以后请您或您身边的任何人都不要去找她,也不要写信或送东西给她。是以,就不必谈了。”这对师徒一副模样,提要求理直气壮,全然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皇甫仪微微一笑:“你叔母果然待你亲厚,什么都与你说。不过上回善见托你传话后,你叔父就来信说,老友之间尽可相见无妨。”

少商咬牙切齿,恨不能把猪蹄叔父拖过来暴揍一百遍呀一百遍!

皇甫仪见这小小女孩神情多变甚是有趣,便诚恳的温言道:“老夫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是……唉,我我想见你叔母,但我想她并不愿我再出现在她眼前。你是她身边亲近之人,和你说说话,便如见到她了一般。”

少商听他言语恳切,姿态又放得低,心想这人是袁慎的老师之一,大概率是有点来头的,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得罪,于是只能憋着气点点头。

山坡平缓,皇甫仪负手走在前头,少商默默跟着,至今仍然不大明白情形的楼垚在后面十丈左右处牵马相随,其后再是一大堆护卫和奴婢。

谁知还没翻过山坡,却见山顶上建有一座高大宽阔的亭子,檐顶铸有青铜麒麟,其下六棱八柱,伸展的延伸开来。

亭中有两个青年男子,穿浅蓝色文士袍的那位手持一卷竹简,面朝东边山岭而站;另一位身着素白色对襟暗纹锦缎襜褕,鹤势螂形,侧脸俊美依旧,静静的坐在石桌棋盘前,一手搭膝,一手腕拄石桌,白皙的指尖惦着一粒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