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师收回目光,不再逼问,漫不经心道:“回去的时候把这堆卷子发了。”
学生拿了那摞卷子要走——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极度压抑、而且明显不想被人察觉,近乎执念地问班主任:“有多严重?”
贺文彬:“……”
贺文彬犹豫着,找了个定位。“仔细一想,真的挺不做人的那种吧。”
盛淅:“?”
他显然没理解。
贺老师一摊手:“我哪知道?”
“……”
下一秒,盛少爷头都不回,拿着卷子走了-
第四天,盛淅来得挺晚。
他睡得不好,也比较冲动,大清晨候在校门口守了一会儿。守到一半终于清醒了些,嫌恶地觉得余思归不配,明明都是姓余的自作自受,傻逼才会因为她请两天假就破防。
和她相处心太软的话,容易被蹬鼻子上脸。
他一路上楼,推开教室门。
余思归仍然没来上学,窗边空无一人,大海蒙着一层雾气,海风湿润。
班长挺奇怪的,拿着值班日记追上来问:“淅哥,你同桌这都几天假了?”
盛淅恨不能宰了这人,冷冷瞥班长一眼:“我哪知道?”
班长不愧是班上皮最厚的,毫不在意盛少爷的愤怒。
“我今早一看,归老师今天又请假。”班长嘀咕,“老贺昨晚就给写上了,跟未卜先知似的。”
“……”
班长挺困惑:“总共到高考也不剩几天了,归老师她还来吗?”
盛淅那一瞬,沉默得可怕……
班长:“?”
“来。”他脸色难看地道。
班长纳了闷儿:“真的还来吗?还来就行,但咱们下周二就回家静悟了。归归哥怎么不声不响的?”
少爷冷淡地说:“不太舒服。估计是这几天状态不太好,换季感冒了。”
“那你多关心关心她。”班长笑起来,“淅哥,你们现在是不冷战了吧?”
那一刻盛淅十分安静,过了许久,终于冷冷地挤出一个字。
“嗯。”
“那太好了!”
班长说,乐呵离去。
……
课间,盛少爷看向思归的课桌。
窗外春雨绵延,台上还放着她睡午觉的猫猫抱枕,一只圆滚滚的小三花猫。盛淅生她的气,和她冷战,却又觉得余思归非常可爱。
回的话。
盛少爷勉强又高贵地想,回来之后的事,就回来再说。
原谅她……盛大少爷重新审视了这两三个星期的经历,感觉冷战的确没有意义,龟龟学不到半点东西,只有发脾气的冲动。
但即使如此也很难原谅姓余的。
姓余的破乌龟片片仗着自己被哄了两年多,终于学会了蹬鼻子上脸……归根到底是养龟人不懂节制,终致养龟为患,为龟作伥的悲惨下场。
盛淅勉强至极,连想到“原谅她”这个念头,浑身气压都低得很,冷冷盯着余思归已经被他收拾过第二轮的桌面。
还他妈敢回来,盛淅嘲弄地想,你考试都要凉了,也不知道考完了后不后悔。
东西还都在,他想,估计明天就来了-
“明天”到了。
姓余的还是没来。
盛淅怒气不住地积聚,犹如教室上空的雷暴之云。
冷战是不可能冷战了,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冷战,余思归脑袋上那根毛胆敢出现在教室门口,哪怕只是晃一下,盛淅都会把她揪进来骂上一顿。
盛少爷周围的气场已经非常可怕,老师上课都不敢点他救场。
有人在附近打闹,不慎撞翻了思归的书堆,盛少爷看着那摞书和卷子异常不顺眼,给余思归全部堆成一座山,连猫猫抱枕都干脆地砌了上去。
“不来就滚。”少爷言简意赅:“反正我不会给她再收拾这个周的第三遍了。”
李浩宇一言难尽:“……三遍?你每句话都挺有槽点的……”
下一秒,大少爷杀人的眼神,猛地劈了过去……
李浩宇瑟瑟发抖,不敢再皮,半个屁不敢放,盛少爷看着素来没有条理性的同桌那堆乐色一样的书和小玩意,讽刺不在场的归老师:“别来上学了,直接收拾东西滚蛋多好。”
他说完觉得挺解气,把余思归非常宠爱的猫猫抱枕一叠,让它像个垃圾一样蜷成了坨坨。
“怪你没个好主人。”盛淅居高临下、十分有病地道-
他欺负完了余思归留在学校的三花儿条条猫,将人家猫憋屈地塞进袋子里,心情稍有缓解,下午时翻了翻他和思归的聊天记录,已经可以追溯到三个月前。
盛淅:“……”
冷战这么久了?
再不解决已经没时间了,盛少爷谨慎地想,矛盾是不能拖过高考的。
后面还有报志愿等许多杂事,稍有不慎、沟通时有气就会有很大的差池,因此无论再不情不愿,明后天也不能再继续闹了。
少爷犹豫着想问问余思归明天来不来上学,又觉得这次也由他主动打破僵局……实在很没面子;至少得发过一通脾气,震慑她一下,姓余的以后才不至于太膨胀。
明天再说,他愠怒地想。
——他妈的,费心的东西-
天蒙蒙地下着雨,月季花争奇斗艳,瀑布般倾泻下来。
盛淅早晨特意修了下眉角,还拎了点骂完余思归后用来哄对方的小零食——否则容易被对方记仇,但有点儿吃的就好不少。
姓余的不发脾气的时候已经是个很难伺候、要求很高的小混蛋了,盛少爷想,实在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盛淅你上学还打扮啊?”他爷爷见盛淅打理,还挺想笑的,“又是和柳博士家那个小姑娘?”
盛少爷莞尔:“您直说同桌呗。”
“缘分么,”他奶奶开心道:“上学去吧,已经没几天啦。”
……
校门口的倒计时表亮着,距离高考还有五天。
盛大少爷拎着小点心,穿过六楼走廊。似乎是离别的氛围重了,整个高三楼层都有点愁云惨雾。
盛淅心里,忽然没来由地发了点儿慌。
像是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在很早以前就丢了,只是今天他才发现。
下一秒,他摒了这没意义的念头。
少爷故意晚进来,拎着小零食进了教室,向自己桌子看过去,准备提气把很好捏的余思归揪出来凶一顿,凶到哭和不哭之间就行。
然而下一秒。
——盛淅看见了自己隔壁的、空荡荡的课桌。
“……”
余思归的桌子空了。
她堆得乱七八糟的书、被他塞起来的条条猫,甚至连桌边的垃圾袋,一夜之间突然一点都不剩,就好像她的存在都是一场梦。
连个纸屑都没剩。
盛淅拎着袋子木在那,过了许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人呢?”
嗓音甚至是平直的。
他后面那男生住校,愣了下,认真回答:“归老师收走了。”
“……?”
“昨晚下了晚修之后,十点多,她一个人来过一次……”
那男生想了想,又说:
“她把东西都带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