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少爷听了立即冷血一撇手,非常干脆。
归老师险些从窗台滚下去,差点在盛淅面前摔个狗吃屎,怒道:“而且我也没让你现在松呀!”
盛淅脾气也不咋地,冷冷问:“那我再把你按回去?”
“不准!”归归更生气。
然后她盯着同桌凶恶威胁:“想都不要想。”
“……”
相当可爱。
那一刹那,盛大少爷似乎微妙地被归归讨好了……
——但并不明显,他只是神情松动了些。
“那我先走了哦?”思归悻悻地说。
盛少爷淡淡的:“行。”
“你要去和化学老师道歉哦。”余思归叮嘱,“你刚刚把老师晾在那里,真的很不好。”
被讨好了的少爷还挺顺从,轻一点头:“好。”
余思归拎起书包,总觉得被他揽过的后腰有点发烫,心里再次冒出委屈来,感觉被盛淅抢走的第一次又多了一个……可恶,跟他同桌三年,真的被这个混蛋占走了好多便宜……
然而下一秒,盛少爷却缓缓开了口:
“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说。
余思归:“……诶?”
“马上就四月了,”盛少爷望着她,目光闪烁着一点说不出的意味:“时间真的不剩很多……马上就会百日誓师,现在到高考,也就剩一百多天。”
余思归那一刹那,心都颤了一下。
盛淅:“余思归,你是个很有天分的人。”
“我高一见你的时候就这么想。”盛少爷专注地看着她,说,“现在过了两年,我依然还是这个想法。毫不夸张地说,这么多年过来,我会这么评价的人也只有你一个而已。”
那一刹那,余思归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用力攥紧了,有种酸软无力的意味。
“你知道我不说谎。”他说。
少年站在中庭树影中,平和道: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不,任何问题,都可以和我讲。”
盛淅想了想,再次强调:“——任何问题。”
余思归安静了一会儿,酸楚地回答:“好……好。”
盛少爷仿佛还有什么想说,但是目光落在思归身上的瞬间,却又很柔和地、像是要保护她一般咽了回去。
思归只觉得和他呆在一起眼眶非常发烫,背着包,匆匆逃出了学校-
…………
……
思归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本日记。
日记是一个得了脊髓小脑变性症的女孩写的,三十多年前,写了足足十年,从她得病,写到字迹再也无法辨认为止。
那病与渐冻症类似,但是更为罕见。
看书时思归还非常小,不应懂得曲中意,却总是记得里面的一句话。
「人要流多少泪,才能真正地长大呢?」
那女孩写道。
然后,那个姑娘用模糊不清的字迹记下自己的经历:
「我感觉我至少流了一公升。」
我也要流一公升吗?思归怔怔地想,但却又觉得自己已经流了远超这个数字的泪。
太过漫长、太过无望。
余思归愿意把这个数字带进坟墓-
……
黄昏傍晚,柳敏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妈妈。”
思归在一旁,忽然小声唤道。
放疗的间隙,她一直在家里休息,医院终究住起来没有家里舒服,人多事杂,这一期住院的病友里还包括一个打呼噜很严重的大叔。况且她们家里又近,因此开春之后,只要医院没有什么大事,归归就会和妈妈回家住。
“嗯?”
妈妈应了声,缓缓睁开双眼。
思归脑袋搁在床上。
黄昏的光沉重地拉出影子,女孩子声音很小地说:
“……妈妈,我做了个决定。”
柳敏好奇地动了动,翻过身,牵过女儿白而细的手指。
妈妈手枯瘦,思归的手却白白的,没什么肉,指尖小而圆润。
“什么决定呀?”柳敏温和地问。
思归小声道:“我多……多承受一点吧。”
“什么?”
妈妈颇为奇怪,“什么多承受一点?”
归归忍着泪水,趴在床上不让妈妈看到自己哭,小声说:“……就……我……我来当过错方好了……”
“?”
“反正我……”
归归嗓音里带上一点点哭腔:“反正我本来就不识好歹。”
柳敏吓了一跳:“怎么了呀?”
思归趴在妈妈的被子上,一声不吭,哭得肩膀发抖。
妈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握住了女儿纤细的手掌;早春夕阳日薄西山,思归趴在妈妈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