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的妈,算是你奶奶吧,”阿姨似乎不太忍心说,隐忍道:“因为你是个小丫头,就用针扎……你小时候都不会哭……老太婆对你下手,正好被你妈看到了。”
余思归:“……”
思归怔怔望着自己白皙的、仿佛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细软的手掌。
“师姐那时候可能已经开始隐忍了,”阿姨说,“因为那老太太被抓包之后甚至连心虚的样子都没露出来……”
“但你妈看到之后,在家里直接像头母狮子似的对那老太太动了手。”
师妹说:“师姐在家里跟那个老太太撕打得头破血流,来的时候都快夜里十二点了,气喘吁吁浑身是伤。”
“——但像个斗士。”
已老去的师妹轻声道:
“怀里紧紧抱着你……因为你是她女儿,她非保护你不可。”-
她非保护你不可。
还发誓要给你更好的生活。
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铭刻在了余思归的生命之中。
抱着小思归毅然决然离开的母亲。
母亲从那天起离开,再没回头,将自己的青春与心头的血奉献给了另一种更庞大更亘古的事物。
像是在雨中燃起的燎原山火——
而在那山火的正中、唯一不会被火烧到的庇护所里,保护着的,是母亲稚嫩的、正牙牙学语的骨肉。
……
妈妈的师妹离开后,思归趁着妈妈仍在熟睡,在客厅里嚎啕大哭。
女孩的哭声近乎是崩溃的。
然而余思归一边哭一边觉得自己身后正在抽出条来。在冬日的房间里,少年人身后抽出无数的枝与叶。
因为被爱着。
思归知道自己一直被一个人坚定地爱着。
因此无论前方是怎样的火海刀山,她都能慨然前行-
……
说没影响思归的成绩是假的。
二轮复习时竞争已经非常激烈,班级内部卷得厉害,思归底子再厚也抵不住双重压力,高考的知识掌握是一回事,但更要勤学苦练,抓题型、抠做法,是必须要加以练习才能精益求精的测试。
而这些,都是思归两头奔波时所兼顾不到的。
柳敏对这一切非常愧疚,一度想让归归专心学习,却没拗过思归的倔脾气。
——余思归可以说是柳教授的升级加强版。
她比亲妈更为执着,因此在母女二人对峙时,思归几乎一直占着上风。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时,归老师真真切切地滑了坡。
盛淅牢牢占据了理科年级榜首,碾压了第二名足足五分的差距;而归老师人生第一次退出年级前十的竞争,拿了个十三的名次。
但思归的挫败感却并不强烈。
她和刘佳宁去中庭看成绩,理科班前十乌乌泱泱,面孔有新有旧,竞争相当激烈。努力就有回报,而不努力就会退步,这是天理。
刘佳宁看着她的名次感慨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整个高三上半学期,大多数同学上完晚自修回去,得继续挑灯夜战到凌晨一点,而思归上过的晚自习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期末考试却仍能霸住c9的分数线,本身也不可理喻。
“原先觉得咱们前五名次挺胶着的。”
归归望着红榜与窗外枯树昏鸦,迷茫地说:“旧……我一直觉得理科前五可能和后面的同学有个实力断层,但现在看来……其实也不是。”
刘佳宁有点儿好笑,问她:“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算是吧。”归老师十分坦诚。
“但努力就有回报嘛。”龟龟笑道:“他们都是堂堂正正的竞争者,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你也是。”
刘佳宁听了这话挺开心,笑眯眯地说:“我这次考了年级二十呢。”
思归惊了一下:“所以我们这次就差七名?”
“比过往两年半咱们班级名次差的都少……”宁仔忍不住感慨:“我确实是发达了。虽然现在和你比的话算是趁人之危。”
归归笑盈盈不说话,算是默认。
一段安宁的沉默流过,像浓缩了一个漫长而亘古的冬季。
“我妈知道你状态下滑之后,很担心你。”刘佳宁轻轻地打破了沉默。
思归一声不吭,平静地望着榜首。
——她在过往的两年之中,激烈地与盛淅竞争,反复宣誓过主权的位置。
“没什么好担心的。”
女孩宁静地说:“我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