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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余思归撑着自己的小伞,在门口,笑着和盛淅说了再见。
无尽夏被雨水浇灌。
同桌二人道别的样子与平常无异。
灰沉大雨砸在伞面上,思归伞上是一只大橘猫,看上去懒洋洋的,深不可测。
盛淅开门来送,挺温和地说,路上小心。
余思归则眼梢泛着一点不健康的红,笑眯眯地说,好。
盛少爷饶有趣味地问,下次我们约什么时候?
思归用大橘猫伞面挡住自己已经开始泛出不正常晕红的面颊,小声、忍着哭腔说:
“回家给你发微信哦。”
盛淅温和地:“好呀。”
“过几天找人给你送好吃的,”盛淅促狭地对她道,“好了,路上小心看车。”
龟龟有一点点细微的发颤,柔软地回答他:
“嗯,好呀。”
混帐东西笑起来,似乎觉得顺从柔软的思归也很可爱,对归归轻轻摆摆手;于是龟龟也对他摆一摆。
她沿着街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盛淅这个混蛋还没离开,门半敞着。
那一刹那,思归的眼泪碎裂似的,吧嗒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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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归并不爱哭。
――就算哭,哭时多半也不真诚。
眼泪是她的武器,哭腔则一般是道具,两样东西被她拿来玩得风生水起,但偏偏大多数人还就吃她这一套。
她本身的性格极度不服输,遮掩在柔软外表下的是刻在骨血里的强硬,命中注定不会为任何人低头,不愿为任何人弯腰。
因此余思归这个人真正的眼泪,向来是尽可能隐匿着的,不愿被任何人看到的。
……
雨疏风骤,路上绣球花都开了。
思归撑着橘猫伞,一边哭一边往家的方向走。
路上余思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在哭自己,又是在哭自己的喜欢,一个小思归出来,贴着她的耳朵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初恋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他会走。思归哭着对那个小小人说,他是要走的。
小小人安静地说,没有关系,初恋本来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思归哭得气息不匀,磕磕巴巴冒出一个词:……对等感。
小小人立即力所能及地抱抱归归的哭得发红的耳朵和马尾辫,安慰她说,是你的错觉啦,没有关系,你还小,感觉迟钝是很正常的。
十六岁的思归胳膊热热的,淋着夏天的雨,哭得头脑发昏,脑海中满是盛淅抱着胳膊站在墙角,让自己心里有点数……
“有点数”。
原来根本不是他不告诉我,也不是他要我猜。
可我猜了很久。思归嘴唇都在发抖。
余思归尝试证明自己和盛淅是对等的存在,我们生来同源,向死平等。
――但,对盛淅来说,「余思归」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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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宠物。」一个声音说。
路上,思归哭着反驳:“我不是宠物。”
「那就是小玩具。」
思归眼睫挂着泪水,坚决反抗:“也不是小玩具。”
那个声音愣了下:
「怎么什么都不愿意认……那至少你很好玩吧?」
归归这下一个字儿都反驳不了了,泪水吧嗒吧嗒地往外滚,细白小腿上淋满雨水。她一哭就怕冷,能生生哭到打哆嗦。
「心里有点数成么?」
言犹在耳,是同桌好听温柔的声音说的。
「……没人要跟你聊这个。」
无论盛少爷后面道了什么歉,都不是针对这两句伤思归伤得最深的话。
因为其他可能是口误,可能是情急的过激反应,这两句话却是真心的。
……也是,我凭什么会觉得盛淅大少爷会和我平等呢?
她想。
……
要知道,盛淅不以自己的真实背景示人,甚至只是因为太麻烦。
――日后这些同学处理起来也麻烦,因此对自己家里情况绝口不提;他与普通富二代不同,盛淅级别高到甚至会有更高级的人帮忙隐瞒家世、并在危险时,为他配备护卫的警察。
知道他父亲是“盛戎”的人,恐怕整个第一中学里也只有校长一人而已,老贺显然也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的。
盛淅平时在校由爷爷出面,然而出面的爷爷盛隆昌都不是在家赋闲的老头儿,他仍在一线活跃;在余思归和盛淅险些被绑架的第二天,那个精神矍铄、极有风骨的老头以“盛戎”的名义签下了市里第一期投资就高达180亿人民币、两年内将会落地高新区的cidm集成电路项目。
――十二年前,张爷爷和妈妈所在的课题组的重要funder,现今国内集成电路第一人,盛戎。
与生来背负着沉重责任的盛家独子,盛淅。
十二年前,那群穷老师穷学生的投资人。
那群穷学生如今早已四散天涯,就这,这也称得上渊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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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晚上当然不会出门。她在放暑假,所以不会关门;而思归出门时,自然也带了钥匙。
――那是为了不和盛淅继续呆在一起编的谎。
她开门时家里挺黑,柳敏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剧,见女儿回来一愣:“归归,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吃呢?”
“吃过啦,”思归鼻音浓厚,身上带着阴冷的潮气,疲惫地说:“我回房间里躺一会儿。”
思归妈一愣:“宝贝怎么了?”
归归苍白无力:“很难过。”
“……被欺负了?”柳敏难以置信地问。
余思归摆了摆手,示意不是。
她头重脚轻地上楼,啵叽一声栽进了自己的床褥。
女孩子昏昏沉沉,面颊不健康地发烫,想看一眼手机,发觉手机上已经有了未读。
思归解开锁屏,发来微信的是盛淅。
盛淅少爷发了什么思归没看清,但在看到他的头像的那一刹那,归归就像被他又抽了一耳光似的,泪水吧嗒滚进了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