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里嘈杂不堪,纪律难以维持,盛淅走在思归前,留一个利落修长、极具风度的背影。
――思归忽然想,人的一生就是不断的道别,然后进入下一段簇新的岁月;而盛淅的下一段岁月里,他想做的是什么呢?
他的规划又是什么?
这个什么都不愿说的、谜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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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彬到班后,又把位置调换了一番。
这个班级刚换到新教室,尤其紧接着教室又要被用来作中考考场,所以教室里除了同学们啥都没有――此时是最好换位的,整个班都被一通调换,但只有思归和盛淅这对同桌的调换方式是……往后挪了一个座位。
“一米八多,一米八几?”
贺老师不太爽利地道,“恁俩坐在第一排过分了,让你俩坐了一个学期已经快被后面的同学骂死了好吗?你俩带着包往后稍稍。”
龟龟一呆,难道我还和他绑定了吗?
思归错愕地看着班主任,她心里一直认为他下次调座位恐怕要把自己和盛淅调开――要知道暗生情愫在高中是一种明晃晃的忌讳,把男女同桌安插在一起显然不是长久之计,而龟龟觉得自己的箭头还挺明显的。
然而贺老师只是抱着胳膊看着他俩,眉头轻皱,带着三分薄凉两分嘲讽……审视他们同桌两人。
片刻后施施然开口道:
“盛淅,这次你坐里面,让余思归坐外头。”
归归:“……”
盛淅淡淡一笑,轻一扯归归校服领子,让她跟着自己到后面来。
思归被揪着后颈,呆呆瞅贺老师,震撼地用眼神问,老师,我们这边气氛都已经这么奇怪了,老师你难道没察觉吗?
贺文彬却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
那眼堪称意味深长,饱含老师我也有点儿心疼你但归根到底还是你活该……的意味,用眼神传递了片刻自己复杂的、为人师表早已洞察一切却不会作半分行动的情绪,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归归:“……”
盛淅很轻地笑了声,坐在了归归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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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是赚到吗?余思归在回家的路上,茫然地想。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复杂,思归甚至理不清自己的思路,一方面她觉得这不算好事:别人的初恋都是甜美而隐秘的,对方可能是个学习或者运动不错、值得自身仰望的对象,从统计学概率来讲双方家境不说一样,至少也会相仿;换句话说,双方家境的财富值计算出的方差应当遵循线性回归模型……
毕竟这世上的财富遵循80/20效率法则……
珍爱少女心,远离数竞练习册。
归归老师羞愧地将帕累托定律删除,刚删完就想起自己做着玩的数竞练习册也是大少爷的。
归归:“……”
完全被他拿捏了。
余思归长长叹了口气,望向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
然后她有点低落地垂下目光,心里又有点发堵。
「初恋。」
余思归仍记得自己初中――甚至小学时,班上就已经有女孩开始诉说这些柔软的心事。她们对一个男孩的知慕少艾。那些“慕”或是爱情,或不是;是稚嫩的,稚嫩到有时惹人发笑,可那稚嫩的刀刃却永远向内,能引得自己痛哭,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再属于自己。
动心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对方成绩太好,也可能是因为对方长得帅,或许是一次潇洒的投篮暴扣,可能是在食堂或升旗仪式的惊鸿一瞥。
……也可能只是因为下雨天,素不相识的对方为自己撑了一把伞。
――而那都与思归无关。
有人慕强。
可余思归就是不需要依托任何人的「强大」本身;有人喜欢耀眼的个体,而余思归从小就是灿烂夺目的。
可无论这些人取向如何,他们喜欢的对象,无一例外都是平凡的人。
余思归心里忽然颤了一下。
也对,思归想,谁会在普普通通小日子里接触盛淅呢?
小日子里不会有王姐猛然掏出一级警官证,不应该有这么奇怪的保护任务;不该存在两代人甚至更久的纠葛,或者深夜落雨小巷里的逃命;而盛淅身上不应有那样长的伤疤。
所谓小日子,应该是平静的。
譬如回家路上买个奶茶,看看大妈大爷拖着买菜小车满街溜达……而生来高贵的盛同学多半会拒绝路边奶茶店的那些破饮料,更不可能推买菜的小车。
……可恶的高贵大少爷!
不过话说回来了,我们之间那真能算渊源吗?龟龟心里开始犯嘀咕。
与其说是渊源,倒不如说是贫穷课题组被有钱人包养的苦闷故事……
然而下一秒,雨水吧嗒一声掉到归归眼皮上。
归老师悚然一惊!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再不跑就要变成落汤鸡!归老师腹诽思路暂停,沿着梧桐茂密的小街,冒着雨,飞快冲向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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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