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句话时,归归手里捏着张家长会通知单,目光凄风苦雨,望向在客厅收拾备课书目的她妈。
她妈正把自己摆的a4纸怼整齐,答得漫不经心:“到底是谁说你娇气了……这都一个多周了怎么还念念不忘,妈再回答一遍,娇气的。”
“……”
余思归咬着嘴唇,非常痛苦地哼唧了一声,问:“这个毛病能改掉吗?”
柳敏:“……”
柳女士这次深深喘了口气,问:“谁说的?”
归归老师那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放的是什么屁,坚决地把嘴巴闭成了一只撬不开的蚌。盛淅只是无心之失,但是看妈妈这模样,显然供出谁她就会盯上谁……
被柳女士盯上是很可怕的,她在自己院里都威名远扬,等闲人轻易不敢与她为敌。
柳敏看了女儿一会儿,片刻后收回目光,宁静道:“改不掉。”
归归还想问点什么,但是下一秒她妈就开了口:
“是家长会的单子吧?”
思归:“诶,是的!”
柳敏想了想,对女儿一伸手,说:“拿来,我看看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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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柳敏并不常去开家长会。余思归躺在床上时想。
那似乎是一种老师和自幼优等生的人的自大。高考考了全省第五的母亲。柳教授闭上眼都知道家长会上会说什么,加上女儿与她小时候如出一辙,是个不需要操心成绩的孩子,在同龄人中遥遥领先。
因此家长会一旦与她其他的行程撞车,让路的永远是家长会。
……但这次她看起来居然挺积极。
真神奇。
柳敏向来对这些活动很淡漠,哪怕去参加归归的家长会意味着被众人羡慕,成为‘别人家孩子’的家长,是件大多数家长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她也还是会缺席。
妈妈从来没在意过别人的眼光,思归想,包括我。
不在意他人的表扬,也不在意外界如何评价。眼中唯有向前而已。
小思归自幼崇拜妈妈这一点,却也为此落寞得无以复加。
她是真的以为我不会在意吗?思归翻了个身,看向黑暗中的天花板,心想可能我以前在意过吧,我总是希望她多关心我一些,目光能多停驻在我身上一些……
但实在太奢侈了。
她的目光太奢侈了。从不曾为我停留。
思归想。
无论我什么时候看向她,无论我们是不是彼此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她都在看向另一个方向。
……
余思归茫然地看向虚空中的一个点,片刻后听见楼下主卧传来吱呀一声,柳敏起夜,接着一阵很轻的、仿佛生怕吵醒女儿一般的步伐穿过夜色,一路走向厨房。
老房子根本没有隔音层,什么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思归听见妈妈在烧水壶里放水,找药,吃药――她喝一次酒足够犯两个周的胃病,老是这样。
算了,龟龟宽宏大量起来。妈妈生病了,我勉强照顾一下她,今晚不翻她旧账。
而且。
余思归把手机掖到枕下,闭上眼睛,心中平静地冒出了最后一个念头:
――家长会这个场合,对余思归来说,是很关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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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中学的期中家长会,被安排在了考完试第二周的周五下午。
归归老师对这次家长会,其实有三个她准备留意的点。
第一,盛淅的父母会不会来,如果来的话归老师想看看他们是什么人;第二,妈妈见到盛淅,能不能从他身上辨认出一点熟悉的成分。
余思归没放弃解开盛淅身上的谜团,但仍然不愿求助任何人,只能利用起每一分蛛丝马迹。――盛淅显然是知道柳敏的,而这些恩怨与父辈有关。整个事件甚至比余思归想得还要根深蒂固。
只不过余韵过长、涉及甚广,已经波及到了他们的孩子。
第三,龟龟忽然有点酸甜地想,妈妈见到盛淅的……父母。
暮春的堤坝上潮汐涨落,海面波光明净。
“……”
你在酸甜什么?
归归老师差点儿一口水喷出来,震撼地望向盛淅侧脸――盛淅,狗比谜语人,你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盛淅不知自己已被龟龟拿眼神凌迟,神态柔和地撑着下巴听贺老师讲话。
“……一会儿家长会,留几个人给家长带路,”贺老师在讲台上说,“再来几个人发下成绩条……”
“好了,”贺老师道,“散会,住校生先自由活动,走读的可以先回家了。”
家长会的下午畜生们一般会得到难得的自由时间,班上立刻一阵欢呼雀跃之声,场面犹如畜生们破开樊笼。
余思归很难面对自己奇奇怪怪的内心,立即背上包想要跟着宁仔一起逃离现场――
然而下一秒,盛淅却突然道:“你在外面等我下。”
归归:“?”
余思归震惊地看向刘佳宁,宁仔静了一秒,说:“你跟你同桌一起吧。”
还不待归老师反应过来,宁仔背上包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