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余思归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后决定逃避,羞耻地蒙上了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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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敏看见闺女顶着连帽卫衣的帽子回来时呆了一下:“外面冷起来了吗?”
余思归立刻拽下帽子,佯装无事发生:“没。”
归归妈狐疑地看着女儿,归归火速低头换拖鞋――她女儿生得白皙,每一丝血色都无所遁形,此时耳尖在夕阳下泛着很淡的红。
片刻后她妈温和一笑:“学校怎么样?”
余思归小声道:“就……还挺好的。”
妈妈揶揄一笑,没说什么。
黄昏如火,从客厅的窗户泼泼洒洒,窗外桂花枝头摇曳,余思归忽然看见茶几上整整齐齐放着电脑包和透明的、装证件的笔袋。
“你要出门吗?”余思归敏锐地问。
柳敏愣了下:“算是吧。今晚十点二十五的飞机,去趟南京……有个项目评审,后天晚上我就回来了。”
“……”
余思归忽然觉得自己是只被戳破了的皮球。
“你又坐红眼航班。”小女儿别扭地说,目光有点难过地落在证件袋上。
我遇到很多问题,她想。
在这世上,有时我感到不安。
有时感到害怕,不适应,但大多数时候我都感到孤单,需要一个人在前引领。
柳敏往碗里勺米,边勺边解释:“没办法,否则今天下午就得翘院里的例会。但是这几天的例会不能翘的。”
――可你不在。
“因为撕经费买仪器的事情呗。”余思归小声说,“和院里那些老师吵来吵去……闹来闹去,脱高跟鞋互相砸对方脑袋,谁砸得比较凶谁的份额更多――为了学校拨的两千万经费,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她妈只想了一秒,掷地有声地回答:“值得。”
余思归:“……”
“而且,囡囡,没几双高跟鞋,”归归妈尝着锅里的汤,“第一,妈妈院里的女老师加上妈妈也就十三个,其中还有俩今年新进的博后;第二……”
余思归仍然气鼓鼓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困惑的大问号。
她妈说:“第二,你见过妈妈穿高跟鞋吗?”
余思归说:“……”
柳敏娴熟地往锅里加了些黑胡椒粉,余思归看着她的背影――妈妈穿着薄绒衫,头发松而优雅地挽在脑后,围裙松垮系着,夕阳余晖在她身上圈出一个柔软的光影。
“妈,”余思归开口道,“你们院里闹了那么久了,会不会有人……比如,买凶埋伏你?”
柳敏仿佛听到什么恐怖事件似的,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发出个万金油单音节:
“啊?”
思归心里一沉,面上半点不显:“不会吗?”
“……”柳敏茫然地说,“怎么可能?妈不买凶埋伏他们就不错了。”
余思归听了哈哈大笑,柳敏忍俊不禁地给女儿解释:“大学里终究还是读书人比较多,就算要打架也是自己亲身上阵,毕竟我们没有那么多利益牵扯。上学期人文社科的处长被个神经病老师找到办公室,俩人在办公室里互殴了一场,我入职这大学十多年,这就是最严重的一场事故――因为涉及到真刀实枪的肉搏了。”
余思归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轻轻嗯了一声。
“买凶埋伏,”妈妈停顿了一下,忽然道:
“归归,我们大学里这两千万的经费,是根本不可能引发的。”
余思归:“?”
“买凶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柳敏说,“你知道去雇一个混混要多少钱么?”
归归呆呆地摇摇头:“不知道。”
柳敏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那一刹那余思归忽然有种感觉,仿佛妈妈其实有所耳闻。
但是她不会说。
――怕把女儿卷进另一个成年而危险的人间。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非常贵。”
柳敏盛着汤娓娓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为和买断那些混混的好几年牢狱生活没有区别,而且自身代价高昂。”
余思归怔住了。
“所以如果牵扯到买凶埋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柳敏说:“必定是涉及到非常、非常巨大的利益纠纷。”
“――所以肯定不是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能够涉及的金额,”柳敏用湿毛巾包住汤碗端上来,莞尔问道:“怎么,最近在小说里看到了?”
余思归望着妈妈的眉目。
妈妈总是熟悉的。她头发烫得微卷,眼梢带着岁月留下的鱼尾纹。
她是温柔的,是严厉的,也是忙碌的――穿过白大褂,穿过碎花长裙;是个好老师,好研究员,尽职尽责的导师,也是本科生们最喜欢的专业课教授;是思归的妈妈……也是个忙碌而澄澈的人。
女孩子想起妈妈的脚步焦急地穿过教学楼,冲进老师办公室的一幕幕。
她女儿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就是问问。”
然后思归道:“妈妈,我们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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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学上有种证明方式叫排除法。
具体方式是以一些真实的论据,排除主论题之外的其他几种可能,证明其余论题皆为虚假。
――此时此刻,余思归提出的论题已被排除到了最后一项。
第一轮答案呈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