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把名为温柔的刀

传统的日式房间,榻榻米铺成的地板,木桌,坐垫,古典的味道。

作为会客厅,采光通风设置的也很好。不远处敞开的木制日式推拉门,能看见傍晚夜幕中的庭院。

昏暗的户外世界,也就更映衬了此刻头顶吊灯的明亮。明亮的灯光洒在干净整洁的地面上,照出一滩刺眼的水迹。

而在水迹的旁边,精致的茶杯轻微滚动了几下,停稳,没了声响。

于是整间房间里就没了声响。

一切都寂静无声,如同某个普通的冬日的傍晚。但眼前的场景绝对不是。

空气就像凝结了一样,将空间里的一切都冻结。呈现在平川哲文眼前的场景就成了一幅静止的画。

木桌旁边,穿着西式制服、格裙、黑色长筒袜,胸口打着领结的少女,她站起身,直视着她的母亲。

在她的对面,身着精致传统和服的太太端庄地坐着,表情不变,嘴角带着温婉的笑。

这样静止的图画一直持续到风声在庭院响起。

冬季冷彻的风吹动了庭院的绿植,传来“哗啦”的声音,与此同时筱原母亲开口了。

她的声音一如之前的温和,没有多余的起伏,语气也不带丝毫的责备:“诗织,太失礼了呢。”

“……”

与此相反的是筱原诗织。

某位著名的、拥有上百个马甲的作家写过这么一句话: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长久以来来自母亲的看似温柔的尊重,让人无法反抗的尊重,让人沉重到窒息以至于沉默的尊重。如同漩涡一样将她包裹,溺在水中发不出声响。

而现在,某位多管闲事的教师拉了她一把,于是她浮出了水面。

“失礼吗?”

极尽讽刺语调的反问。

“当然太……”

“什么样叫做失礼呢?”

“像现在……”

“我这样?”

“当然……”

“还是像母亲大人一样?”

“……”

少女接连将母亲的开口打断,如同冬季冷气一样冰冰冷冷的反问回响在耳旁,反问中倾注了她长久以来难以开口的怨气。

失礼,什么叫做失礼呢?

是她现在这样,在怒火中将茶杯摔在地上,这叫做失礼吗?

还是一句句打断母亲的开口叫做失礼呢?

“如果母亲大人的失礼指的是这种,指的是我现在所做的。那么我承认,诗织的确是失礼了,绝对是失礼了,我给您道歉。”

“但是——”

筱原诗织的嘴角挂起与此刻依旧微笑着的母亲完全不一样的、嘲讽的笑。

“但是如果母亲大人的失礼,指的是像您那样……”

“指的是像您那样,维持所谓的、虚假的表面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