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也难免出现了动摇,觉得确实不能管杀不管埋,就算要实施变法,也要做好更多后手准备。
他沉默许久,转向沈廷扬:
“沈卿,朱大典的话你也听到了,确实不无道理,有些事情就算是对的,做之前也要思虑周全。你坚持漕运改海,要导致多少漕民失业、又该如何安置,你可曾想过?”
沈廷扬刚才一直在看朱大典和崇祯表演,眼看问题在逐步向着儿子之前和他演练过的方向靠拢,他内心也是又紧张又期待。
还好自己悲天悯人、儿子也思虑周全,这个问题他竟有提前准备过!
沈廷扬立刻抖擞精神:“陛下,臣算过漕运改海,会对多少人的生计有影响。如今朝廷漕运总费用,每石漕粮成本超过一两五钱,不到二两。按照四百万石的量计算,彻底改海运之后,可以节省三四百万两,相当于练饷的一半。
如今全国依靠漕运的民夫,约有数十万。卫所巡防护军编制七个营卫,每卫编制三千五百人,总计两万四千士卒负责巡防运河,但实际上据臣所知多有吃空饷,有些巡防营卫,那是两千人都不到!
除了民夫、巡防漕兵之外,还有承运卫军,涉及沿河府县三十余处卫所,累计运军编制十余万人,但实际也多有空饷。
漕运改海之后,臣粗略估算,既然能省四成费用,按每个人丁所耗钱粮相等、粗略平均估算,挤出的冗员大致也有四成。主要集中在山东临清、南直隶淮安两府。
总数大约是巡防兵丁一万一千人、卫所运军六万人、民夫五十余万人。这部分人中,巡防兵丁和卫所运军,是全年全额靠朝廷拨款养着的。五十万民夫,则是闲季另有营生补贴家用、忙季为朝廷所用。所以这六十万人,才能只靠三四百万两银子谋生。”
沈廷扬一口气把他能省的钱、要安置的人口数量,都分析得明明白白。虽然还没说到具体解决方案,但至少问题是调研得很清楚的。
以明末的物价,如果六十万人都是全职脱产为漕运服务,那当然不可能三四百万两就够了。
那等于每个人每月才五钱银子。这些人还是壮劳力,还要养老弱妇孺,五钱银子根本不够全家人吃饭。
此外,沈廷扬这番话里还把要解决的问题的地理范围,给限定得非常清晰——主要是临清和淮安,其他地方不影响。
这一点崇祯一开始没听明白原理,又追问了一下,沈廷扬也就深入分析,说得很清楚:另外两大漕民聚集地通州和扬州,都是可以简单消化的。
通州作为最后的漕粮接收地,影响本来就最小。就算升级了码头装卸设施、生产效率提高,多出来的人也可以挪到天津卫去,搬迁距离也不远,成本也不高。
改海之后,天津需要的劳动力反而是上升的,刚好要通州人过去补足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