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之事,稍后再说,路曼声打明妃那一下,才是最让人皱眉的。
“温神医这是何意?”
“先不说路大夫那一下,实乃无奈之举,也确实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即便在那等危急时刻,路大夫依然避开了病人的要害。要知道,彼此相对的位置,攻击那人的头部是最好的选择,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就地一滚,退到病人左肋偏下的地方,对其肩膀和背部狠狠来了一击’。”
温书翻到自己朱笔勾到的地方,将她认为有问题的一段读了出来。这是现场临官所做的纪录,不得不说,详尽而又精确。
“诸位请注意,路大夫这里的动作。她若真的有心加害病人,在那位病人回头往外走的时候,就直接拿起木板,袭击她。但她没有,她是在病人紧盯不舍的情况下,因为心中的惧意,才抓起木板,作出反击。”
“这不是同一个意思吗,温神医?”虽然说这女大夫是被吓到了,可她还是动手打人了。只要动手打病人,就是不对,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只是一个方面罢了,病人神智失常,行动迅捷,可以说十分危险。加上她诡异的笑容,阴冷的眼神,若放着一般人,可能被她吓得手脚都不能动了。”温书靠在椅背上,神情放松,希望通过这种低缓的气氛,将大家带入她所设定的场景之中。
“路大夫进去后,一开始便受到了她的袭击。她的速度太快,像一只跳动在夜幕之下的狸猫,路大夫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按到了爪下。病人阴森的牙齿,对着她脖间的血管,凶戾的磨动着。下一个瞬间,你可能就会死在她的撕咬之下。”
在座人虽然还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但神色比起刚才,严峻了不少。
“路大夫并没有还手,哪怕身体怕得发抖,牙齿直打颤,她都兀自忍耐,一声不吭。眼看着自己难逃虎口,她还是缩着身子,恁凭她在她的脖间狠狠嗅着。就在千钧一发间,她听到病人口中念念有词,她急中生智,将病人给骗了起来。就在她以为成功逃得魔掌之时,下一刻病人却阴笑着回头,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猫在吃掉老鼠前,要戏耍她一番。现在,猫玩够了,可以吃掉她了……”
“……”
“路大夫深深明白,现在不将她击倒,自己就断然没有平安走离这里的机会。可就这样逃出去,又不能完成考核任务,她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路曼声纵然有值得谅解的地方,但还是没有办法让几位主考官改变心意。在进去之前,就应该知道病人是危险的,也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再来说这些事,也于事无补。
许多考生抱怨这一次考试太不合情理,将他们置于这样危险的环境中,还要求他们有出色的表现,还不能对那些病人还手,这还不如直接叫他们去送死呢。就算是随行的军中御医,境况都比他们要好。
可抱怨归抱怨,该来的还是要来。
经历这种事的并不只是路曼声一个人,也不可能对她一个人例外。
温书当然明白,她并不指望这些话就能让几位主考官改变主意。若真如此简单,那尚医局早就人满为患了。
“打,不打,怎么打?在那瞬息之间,路大夫做出了一个最为明智的决定。我为何说她明智,只是因为她打病人这一下,并不是白打的。她迟疑了一下,尔后又毫不犹豫重重打下去,是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如何让病人安静下来的法子。”
其他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意见,但他们决定,还是等温书说完,再发问不迟。
“打病人就一定不对吗?当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夫打病人,都是不能接受也是绝不能允许的。但若是治病需要,就另当别论了。魏武帝患了头疼症,名医华佗认为,魏武帝头痛是因中风引起的,病根在脑袋中,不是服点汤药就能治好的。需要先饮‘麻沸汤’,然后利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风涎’,才能治好病根。魏武帝听罢大怒,认为华佗是要谋杀于他,将华佗打入狱中。华佗死于牢狱,而魏武帝最后因头风难治,离开了人世。其实,只要魏武帝听了华佗的建议,头风未必不能痊愈。”
温书说这些,只是想阐述治病的方式有万千,不能从表面上就断定路曼声的方法一定是错的。
迟老御医当御医几十年了,这样的事情他当然明白。
“温大夫的意思是说,路大夫打病人这一下,还有别的什么缘故?”
打了便是打了,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不少人肯定会这么想。即便温书说的真有道理,又怎么知道那女大夫就跟她想的一样,说不定人家就是看自己处境太危险,才先给对方来那么一下。
没办法,人之常情。可人之常情在这里,偏生就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