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大事已定,她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和他在一起。
他绝不可能让她离开身边半步。
大秦皇帝这一去温泉别宫,好像住上瘾了,再不肯回来。
朝中政令皆出自温泉别宫,大秦朝臣根本无缘得见皇帝。
而皇帝所出的各道政令,也颇是令人匪夷所思。
譬如,为重新归来的四公主秦素菡赐婚,赐婚对象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来历不明的年轻人。
譬如,解除先前对北地蛮人极端不友好的禁令,提倡要和平共处。
曾经早已被陵国与大秦军队驱逐的北地蛮人,竟是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大秦国内。
有官员对此表示强烈不安,然而皇帝无动于衷。
反而,动辄因一点小过错罢免朝中官员和军中将领职务,要么杀要么关要么贬。
一时之间,朝中官员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与此同时。
陵国皇宫,乾元殿御书房内。
陵君行一点点攥紧了裴宋递过来的奏报,又一点点松开,眼中煞气隐现。
“三个月了。”
陵君行缓缓道,“既然他们还是坚称不知道,那就一个不留,全杀了。”
裴宋撩起袍角跪了下来:“皇上,依臣所见,这些人并非撒谎,他们对柔儿的身份是真不知情。”
秦落羽失踪后,皇上起先封闭不夜都,在城内外细查行踪,然一无所获。
两日后,他们查到,渡春苑的花魁柔儿姑娘,在秦落羽不见的那一天,也跟着失踪了,不知去向。
陵君行陡然想起那一夜,在不夜都城外遇到的那辆马车。
一个年轻的姑娘,带着一个病重的老太太。
他下令全国彻查这辆马车与这两个人的踪迹,然而无论是各地的公差,还是宫内的暗卫,还是各路明里暗里的人马,都再未能遇到这两个人。
马车倒是找到了,车夫说两人在江州城下了车,便不知所踪。
绝影带人翻遍了江州城,年轻姑娘和老太太不少,却没有一个是当初陵君行遇到的那两人。
渡春苑从管事的到打杂的,从头牌姑娘到送酒的淸倌儿,一共四百五十七人,全都被关进诏狱,诏狱几乎人满为患。
裴宋以丞相之身份,主审秦落羽失踪一案。
渡春苑这四百五十七人他每一个都亲自审过,可裴宋发现他们确实对渡春苑花魁柔儿姑娘的身份和秦落羽的失踪不知情。
而今若是将这些人全都杀了,于情于理,都不合。
这段时间,陵国几乎被颠了个儿,官府四处搜寻那年轻姑娘和老太太。
此举本就搅得百姓惶然不安,若是再滥杀无辜,势必会引发一场滔天的舆论风潮,对朝廷,对皇上,绝不会有半点好处。
“皇上,那位柔儿姑娘隐藏极深,十三岁就入了渡春苑,渡春苑上上下下都只当她是花魁,从来没想到她还会另有身份。”
裴宋不卑不亢继续道:“臣以为,渡春苑这些人串通柔儿查无实据,按律理当无罪释放。若是杀了他们,定会引得流言四起,民心不定。”
陵君行淡淡看了一眼裴宋。
那漆黑的眸底如同不见底的暗潭,光线落进去,仿佛就被吞噬了一般,黑沉沉的莫名让人瘆得慌。
他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朕说,杀了。”
“皇上!”裴宋磕头,“臣是此案主审官,明知他们无罪,还要送他们上刑场,臣实在不能,也不忍!!”
陵君行冷冷道:“裴宋,你可知这个丞相之位,朕并非非你不可。”
裴宋坚持:“皇上,臣无德无能,全仗皇上信任,才能忝列丞相之位。可这些人都是无辜之人,理不当斩。”
陵君行皱眉,眸中已有阴戾之气。
裴宋继续道:“皇上圣明,臣知道皇上方才所言只是一时气话。何况,他日若是娘娘归来,知道渡春苑四百五十七人枉死,娘娘又怎能心安?”
陵君行心神恍惚了一瞬。
是了,她最是心软,最是见不得杀人见血。
便是慕兰那般害她,那般惹她愤怒,她也不肯让他杀了慕兰,只要他将慕兰远远地逐出不夜都,任其自生自灭便罢。
她若是回来,知道他为她杀了这么多人,定会生他气的。
陵君行将案上那皱得不成样子的奏报捡起,慢慢捋平了,面无表情地扔回给裴宋。
“那便继续关着吧。各地搜寻的人,可有消息?”
裴宋惭愧:“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