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医堂内而今和以往没什么差别,薛玉衡不看诊的时候,便在后院药房中整理葛神医的医典。
他现在薛府都不回了,常居隐医堂,忙得几乎是废寝忘食。
秦落羽劝他,“急也不急在一时。”
他头也不抬地在医书上做着备注:“我已经浪费了几个月时间。”
秦落羽没辙,也就只能由了他。
不过看他这么勤勉,心里倒也很欣慰。
唯一让她有些担忧的,只有詹少刚了。
他没有回骁骑营,哪怕陵君行主动提出要他回去,他也婉拒了。
秦落羽起初不解,问他为何不愿回骁骑营,“翟暮希望你回去,你自己不是也一直想回去吗?”
詹少刚不答。
直到那日,她见到了胥明俊。
胥明俊现在又做回了胥家公子,终于又肯读书考取功名了,裴宋又成了他的人生偶像。
他说起詹少刚时,很有些唏嘘:“我怀疑我表哥受了刺激,脑子出问题了。”
詹少刚如今已然是禁卫军统领。
然而却有了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癖:有事没事喜欢往不夜都暗河钻。
这么冷的天,不值防的时候,能在暗河里泡一天。
出来的时候人都冻得跟什么似的,“这几天都冻生病了,才肯消停点。”
胥明俊严重怀疑詹少刚是当初被冤枉谋逆造反,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时没能缓过来。
不然为什么心心念念的骁骑营也不回去了?
秦落羽随了胥明俊去探望詹少刚。
詹少刚病的不轻,形神憔悴,咳嗽得厉害。
秦落羽替他开了药,让胥明俊去隐医堂取药。
她默默地看了詹少刚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对薛玉衡她还可以痛骂他一顿,可是詹少刚,她骂都没法骂,而且估计骂也没用。
这样冷的天,跑到暗河里,除了想要找到翟暮的尸首,还能是做什么。
可是暗河那样深,那样长,水流又那么湍急,河里还有......那么多大鱼。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怎么还可能找得到。
憋了半天,秦落羽终究只是憋出一句葛神医曾经劝薛玉衡的话:“詹统领,凡事,看淡些。翟暮要是还活着,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看淡些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何其难。
她说出这番话来,其实也没指望詹少刚会回答。
可这点劝慰的话说了,也尽了自己的一点心意,好像这样做了,心里多少会好受一点。
屋外,胥明俊拿了药回来,正高声吩咐下人去煎药。
秦落羽便打算告退,“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随时让明俊去隐医堂找我。”
她走到门口掀帘要出去,始终不曾说过话的詹少刚突然哑声道:“娘娘先前问我,为何不回骁骑营。”
秦落羽顿住脚步,回身看着他,“到底为何?”
“翟暮对我说过,若是我回了骁骑营,他就不欠我什么了。”
詹少刚的目光有些茫然的放空,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尽是苦涩。
他收了笑容,一字字道:“翟暮不想欠我的,可我偏不如他的愿。”
偏要让翟暮欠他,到死都欠着他。
这一生一世,哪怕来生来世,他翟暮也都得欠着他詹少刚的情,别想还得清。
也别想就这么云淡风轻安安心心的走。
不是不喜欢欠人吗。
不是欠了人就不安心吗。
他偏就要他欠着他的情。
这辈子还不了,那就下辈子来还。
下辈子还不了,那就下下辈子。
生生世世的阴阳轮回,总有翟暮再撞到他的那天。
秦落羽的眼角有些湿润。
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陵君行。
想起当时她在隐庐,日日为他揪心,根本不敢去想,若他真的出事了,她要如何。
彼时何尝不是受尽煎熬。可到底她还是幸运的,终究能和陵君行再聚。
然而翟暮和詹少刚......却是再无重逢之期了。
胥明俊送秦落羽出来时,压低声音道:“怎么样,你跟我表哥聊过没?”
他悄悄指了指太阳穴的部位,跟做贼似的小声道:“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秦落羽瞪了他一眼,“你才这里有问题。以后不准这么说你表哥了。”
胥明俊:“......”
额,好吧,不说就不说了。
秦落羽回到宫里,直接去了乾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