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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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寒知道,庄婷那么着急把她从酒店“赶”出来,大约是怕她反悔。

但她不会。她很少决定什么事,一旦做出决定便也很少反悔。

庄婷一直觉得酒店没有人气儿,长久住在这里,不抑郁的人也得给整抑郁了。

庄婷说的没错,苏寒确实并不喜欢住在酒店。

只是,她搬回来的这套房子,更加没有人气。

苏寒站在冷清的客厅里,轻轻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屋子被打扫得很干净,一丝灰尘都没有,但空气里还是有一种长久无人居住的气息,即便灯光刺目,也觉得仿佛身处幽暗洞穴。

西斜的阳光照在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上,折射出幽寂的微光。

苏寒站了一会儿,把行李箱靠墙边放好,慢慢走到客厅尽头,推开后门,走到房子后面的小院。

庄婷找的家政公司很靠谱,小院也收拾得干净整洁,连一株枯草、一片落叶都没有,就是这么一方单调空荡荡的院子。

谷云亭曾经种下的那棵樟树原本在院子左侧,现在那里也是空荡荡,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香樟树四季常青,木质坚硬美观,不仅可以做观赏树,而且其木材还适宜制作家具、木箱。所以古时人家生女,就会在庭院里栽种一株樟树,待女儿长大成人,树木也成材,可以伐来制樟木箱子放嫁妆。

但香樟树同时也是一种“娇气”的树种,它喜欢南方温暖湿润的气候,很怕冷,冬季温度低于零度就会冻伤甚至冻死。北方冬天的寒冷多风和干燥的盐碱土壤并不适宜它的生存,要活下来,需要更细致用心的照料养护。

但在这个家庭里,细致用心的照料养护总是稀少的,在人身上都几乎没有,何况一棵树。

即便妈妈没有将它砍掉,它的生命也注定是艰难不易的。

苏寒重新返回客厅,将后门关紧。

站在后门口,她远远看了一眼主卧的方向。那是妈妈的房间,也曾是妈妈和爸爸的房间。

苏寒没有靠近那扇门,她拖着行李箱走到楼梯口,上到二楼自己原来的房间。

虽然陈设不同,但这里跟客厅并无太大区别,一样空洞清凉如深井古墓。苏寒不再多看多想,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东西。

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再一件一件挂进衣柜里。

手伸进行李箱,要拿下一件衣服时,蓦然停住。

一件黑色的男士外套,叠得整整齐齐如同一截时光一般平铺在箱底。

苏寒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外套拿出来,指腹划过平滑柔软的衣料,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将它也挂进衣柜里。

在一排颜色浅淡的女士衣物里面,这件宽大的男士外套显得那么突兀又不合时宜,就像一株生活在北方的香樟树。

玫红色的夕晖晚照悠悠长长地从宽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房间里所有物品的剪影都被拉长了,变成一张贴在地板上的变了形的剪贴画。

苏寒关上衣柜,把行李箱也收起,放好。

她的东西并不多,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收拾完了。

看看手机,马上六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