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娃听了很好奇,“夫子,您学的是哪一种书法?”
陆盛陷入了一种漫长的回忆里,就在五娃尴尬脸红准备道歉不该问这么无趣的问题时,他才惊醒似的娓娓道来:“我读书习字晚,十七岁才跟着老师学习,只是小时候记性比较好。那个时候我家还在镇上住,经常跟着我父亲去走街串巷,每次出去都是抱着一堆好吃的好玩的,家里附近学堂的学童见了我都羡慕的很,而且我听着学童朗朗读书声,一来二回就记住了,那个时候也贪玩并不想束缚在学堂里整日整日的学习。”
“有时候自视甚高就这点不好,家里宠爱我,知道我就是不去学堂也比别人聪慧学的快,也就依着我的性子。你们姐姐给我说过一个故事就是伤仲永,我当时听了感慨万分,我虽不曾像伤仲永一样被逼迫着卖弄才学,但是我与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我甚至比他还可恶”
“当我第一次幡然醒悟时是在我父亲去世之后,家里只有寡母幼妹,我们回到了陆家村,在这里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曾经放弃的机会是这么难得,只是我年岁已经大了,我日渐沉默,我与村里的人格格不入,但是我又不知道未来的我出路到底在那里,整日像个幽魂一样离群索居,我意识到一切都晚了,直到我遇到我的老师。”
“他是个洒脱阔达的先生,平生最爱游历,途经定阳县的时候刚好遇见我,不肯收一点束脩就辛苦教了我两年,那时我万分庆幸自己的记性还算好,没有辜负他对我的期望。虽然世间大多读书人都是抱着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思想,但是我的老师不是,他一手草书狂放不羁,我以为他会让我继承他的衣钵,也修习草书,但是老师说既然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就学习最基础的行楷吧,洛洛为君子,书亦是人生。”
如今算算已经有三年没有见到老师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这一番话除了罗蔓还算淡然,其他几个萝卜头一脸蒙圈,尤其是六娃都有些困倦了,悄悄地靠着罗蔓的膝盖。
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的了解陆盛的过去,怪不得总觉得他身上有很多疑点,明明一副书生意气,却偏偏又极致的压抑自己。
上次他也曾谈起过因为自己答应过老师不过早入世,就算有人问起来也绝不告知他人他的名讳,有一点让罗蔓对于这个老师是否真的心系山水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抱有怀疑。
若是真的不愿意学生科举取士那完全不必要学习行楷,直接练习草书,别人可能因为难度过太大学不会,但是对于陆盛来说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毕竟行楷是主考官在阅卷时颇为偏爱的一种文体,看起来工整赏心悦目,降低了评卷的难度。
罗蔓不去深究他前面之意,接话道:“看来夫子学的是行楷了,既然如此在找到大家喜爱的书法之前,我们也跟着夫子修习行楷好了。”
陆盛羞赫地垂下眼皮,对于罗蔓的解围格外感激,“你们愿意学什么我自然愿意教。”
此事就暂且不提,大家继续练习自己的字,只是都有些心不在焉,罗蔓是想着她陆盛人生走向,若是日后真的出将入相,那这一生还真是波澜壮阔。
罗孝彦一边写一边想着应该将手中的几块木料再琢磨琢磨,看看做个什么物件合适,唉,大姐非让他来学字,不学还不行,虽然不怎么难,但是挺费精力的,果然就像夫子说的,还是小时候小学记忆好,长大了再学可太吃力了。
五娃和陈莺就是完全是心悦诚服了,没想到夫子只学了几年就如此厉害,他们要走的路还很远,自己的那点小骄傲还是趁早打消,比起他们世上天才如过江之鲫,还是要谦虚求学。
这边学习一片安乐,四娃却躲在双轮推车下抹眼泪,这里离罗蔓他们读书的地方不远,因此那边谈话和读书声只要附近不是太嘈杂都能听的清楚。
因此对于刚刚陆盛的那段自我剖析,真是让四娃伤心了,原来大姐说的没错,陆夫子读书不易,怪不得不喜欢他这样的孩子,可是他当时只是说的气话,他又不知道大家一起读书这么有意思,就连六娃都能吃得了苦,他难道还会比六娃还差吗?太瞧不起人了。
四娃呜呜咽咽地哭着,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被谁听见了。
四娃小小的一团子躲在推车下面,即使有人从这里走过也轻易发现不了。
从马车右侧回来这边的张扬兄弟听到小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吓得汗毛直竖。
兄弟俩对视一眼:这是闹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