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人生信条

齐永富的死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在齐家村众人合力下,次日一早就下葬了,没有棺材,只有草席裹身,了此一生。

他被埋葬在小凤山的山脚下,一个还算不错的风水宝地,墓地是洪三叔选的,挑来挑去还觉得依山傍水自古以来都是人们最喜欢的地方,哪怕死后也是一样。

小小的土堆前插着一块木板,上面用刻刀刻着齐永富之墓,享年37岁,长子齐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是齐环跪着求陆盛写下的墓志铭,又自己拿刻刀比划着刻在木板上。

他不能让他爹风光下葬,死后又如此凄凉,真是枉为人子。

陆盛当时沉吟着说,他虽然不算多有文采,但是也可以给他写一篇悼文,齐环拒绝了,这些就算当着他爹的面念他爹也听不懂,如果只是为了在场的同村人,那更没有必要,除了他,没有人会因为他爹的死而难过,念与不念还有什么分别吗?

齐环拿着写好的祭帖,拜别陆盛,跟着送葬的队伍跋涉来到小凤山脚下。

越往村外走,越能看到昨夜与狼群拼杀的痕迹,血迹斑斑,地上都是砖石和木块,中心场地还有燃烧起来的火堆灰烬,只是在狂风的胡乱吹刮下遍地都是,原本搭在陷阱上的木棍和积雪都被吹乱了。

让人看着心有戚戚。

路过罗蔓家时齐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墙角上插满了火把,齐环仿佛记得昨夜看到远处也燃起了熊熊烈火,远远望去像一条盘旋的卧龙,他当时还奇怪她是如何做到让烈火腾空的,回来时夜色又深,他伤的太重以至于忘记观察,如今才解了迷。

真是心思灵巧,他从未见过像她那样的女孩子。

就在齐环七想八想的时候,众人稀稀拉拉的开始哭丧,呜呜咽咽的哭声在山边回荡。

齐环没有哭,也哭不出来,看着她母亲跪在墓碑前痛哭流涕,他竟然有一种割裂感,一个他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狡猾阴毒的女人,另一个他在低眉悲痛地与之同泣。

大齐氏猛然抬头,满是泪痕的脸展现在众人面前,人死如灯灭,为他哭了一路也算是与他好好道别了。平日里与大齐氏有龃龉的同村人也暗自满意,不少人出言安慰,让她为了齐环也要保重身体。

齐环听的冷笑不止,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虽然没有哭,但是也一直低头颤抖。

根本不用装,他确实冷的浑身发抖,连同灵魂一起,呼啸的风从头顶吹到脚底,从过去吹到未来。

没有人在乎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悲伤,也无人想去探究他的悲痛。

随着哭丧结束,齐环又跟在众人身后回来,又一次路过罗家门口,此时罗家门院大开,不少孩子在院子里嬉闹,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在院子里追来打去。

齐环心下了然,这就是她口中的双生子弟弟吧,长得真是玉雪可爱,穿着厚厚的棉衣虽然看起来分不清谁是谁,但是只要仔细看,还是能从他们的眉眼神情中区分开。

那个戴着圆帽子,眼神活泼,总是笑脸迎人的是四娃,眉毛秀气嘴巴红润,气质沉静的是五娃,两个孩子一时跟齐环的眼神对上,四娃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跑到门外,好奇地问:“你们是去小凤山打猎去了吗?怎么没有看你们扛着猎物回来?”

小家伙的帽子有些不合适,随着跑动有些歪斜,齐环看了走远的队伍,停下来跟四娃说话,“不是打猎,是我爹死了,今天给他送葬呢。”

齐环语气太过平静,就好像说今天天气还不错,虽然风有些大,但是比起前两天暖和不少,这样淡定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四娃仅有的记忆里,他的爹娘死去的时候他才刚刚四岁,那个时候大家都说他们只是睡着了,但是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他又哭又闹,每一个见了他的邻居都说他可怜,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四娃只是吃惊大孩子原来能这么平静的对待死亡,真是太了不起了,没有觉得他需要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