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蔓把两罐果酱收进仓库,剩下的两罐,一罐留着家里吃用,一罐送给陈叔,当作提前的谢礼。

礼物嘛,宜早不宜晚,万一陈叔忘了带她去小凤山,她也好开口提一提。

次日,罗蔓将果干翻了个面继续晒着,抱着果酱就往陈家走去。

这还是罗蔓第一次来陈家送东西,陈家从外面看和村里其它的房子区别不大,院里却大有乾坤。碎砖和石子铺满了整个院子,距离灶房处还有一个葡萄藤架子,不见叶片,只留下一截古褐色的躯干裸露在烈日下。

罗蔓举着罐子对开门的陈策说:“陈叔,我做了点果酱,拿过来给你和阿婆尝尝。”

陈策眉间染着愁绪,情绪不高,微微侧着身子让开一个通道,不等罗蔓进来率先转身,“先进来吧,你来得正好,我娘一直说想要见见你呢。”

罗蔓抱着罐子跟着陈策身后,进了西侧间。

刚一进来,让人窒息的热气就裹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上,不同于外面的火辣,屋里是那种闷到肺腑的热意和燥意。

感觉喉咙发痒,罗蔓没忍住咳嗽几声。

陈策回头看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屋里有点闷,我娘她不能见风。”

罗蔓笑笑,也没回话,走到里间就看到陈阿婆半靠在床上,面容苍老,眼神浑浊,额间还带着一个靛蓝色的刺绣抹额,看到有人来了,枯瘦的手向前伸着。

罗蔓记得陈阿婆也才五十多岁,此时看着如行将就木的老妪,削薄的如同一片纸。

罗蔓姐弟的瘦是常年营养不良造成的干瘦,而陈阿婆却是病痛和岁月带来的虚弱和苍老。

罗蔓上前一步握住陈阿婆的手,轻轻地晃,“阿婆你看看,我今个特意给您带来了好东西,山荔枝熬的果酱。”

陈阿婆微微张着嘴,凝视着眼前的罐子,又看向床边的黑瘦丫头。这才从浑噩的意识中挣脱出来,眼里有了清明。

“哦,你是罗二家的大妹,做土豆泥那个。”把记忆中的事和眼前的人对上号了,陈阿婆乐呵呵地说:“好孩子,你那土豆泥做的不咋地,我早就让你陈叔给你说了改良的做法你试过没有?加上些牛乳,一些胡椒,调上一些酱汁淋上去哦,对,现在是荒年买不着牛乳了,瞧我这记性。”

罗蔓看向无奈扶额的陈叔,只好把话题转到果酱上。

“我手艺一向差,阿婆你来替我尝尝熬都怎么样?到时候多指点我一下,我家二娃和四娃可是说了,全村就你厨艺最好,每次做饭能把人香迷糊。”老小孩老小孩,罗蔓总不至于跟一个生病的老人计较,只管捡好听的话说。

这话夸到陈阿婆的心坎里了,她这辈子既自豪自己的儿子,也自豪自己御厨传人的后人身份。

她这条舌头啊,在小的时候可是尝过不少好东西。

面上也带着些许的自矜,“我小的时候可是跟着我太爷去过京城,那里囊括了天下七分的吃食,剩下的三分在江南。我自小就跟着我太爷跑馆子,吃过见过的好多西多了去了,你问我是问对人了。”

罗蔓适时地露出惊叹的崇拜表情,陈阿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陪她说说话的孩子,把自己曾经见过、听过、吃过的事讲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