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枯瘦的老人也没什么重的,她小心翼翼地将云奶奶身上的外衣脱掉,正要转身去拉被子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了。
老人沙哑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带了几分不确定,却是难得的清明:“小风?”
姜慕凝愣了好半天,直到她艰难地掀开眼皮,露出浑浊的瞳孔看过来的时候才突然开窍了一般想起来,云奶奶的记忆应该是又串到了云景大哥云风还活着的时候。
她蹲下身子,另一只手拍着对方的背以坐安抚,想了想,就试探道:“大哥……上班去了,还没回来。”
云奶奶懵懵懂懂地点头,含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随后又闭眼沉沉睡去。
姜慕凝叹息一声。
姜阳秋的这场婚礼还是提前了的,原本是打算在秋天或春天,大夏天的新娘免不了受罪,但老人的衰弱不可逆转,别说撑过冬天了,熬过夏天都有些困难,于是宋瑜做主,将时间提前,反正她天生丽质,不怕出汗弄花妆。
都尽力了。
姜慕凝将手抽出来,拉过薄薄的空调被将人盖严实,又调整好室内温度,开了加湿器后才算放心。
她下楼的时候,姜阳秋请的营养师刚到,检查身体又是一番大工程,最后给了菜谱,姜阳朔拍下来后发给厨师,这才瘫坐在沙发上长出口气:“累死我了。”
姜慕凝坐在他身边拿了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说:“这不挺好的,给你锻炼出来,以后肯定是个二十四孝好老公,找对象都好找。”
姜阳朔本来累的一身汗,闻言连蹦起来反驳的心情都没有,翻了个白眼道:“可别,我要自由,我不想哄人。”
姜慕凝只是拿这个话题逗他玩,见他确实抗拒也就没再说。
忙碌的时候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姜慕凝和景琏如今的影响力,退婚并不是一件小事,所以她想等回来后再说,那个时候云奶奶大概已经去世,她有大把时间处理两个人的关系。
不过,她倒是让人去将自己的重要物品拿了回来,并且表态说,如果这期间景琏有喜欢的人,不用顾及她。
据搬东西的工人说,景琏全程冷着脸,连家里的狗都夹着尾巴瑟瑟发抖不敢动,不用看就能知道心情不好。
但事已至此,彼此都已经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再接触下去也是尴尬,彻底说清才是正确的选择。
除了姜慕凝,其他人对景琏感情都不是很深,懒得关心他心情怎么样,姜阳秋和宋瑜都当不知道这件事,其中以姜阳朔表现的最明显,兴高采烈地搬着旅游要用的东西,恨不得把家都搬上去。
因为是自驾游,他们租了几辆房车,又带了司机厨师营养师等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目的地开去。
顾及有老人在,他们一队车开的都很慢,每天的晒太阳散步更是必不可少,饮食就干脆自己买食材,跟酒店说自己做。即使这样,云奶奶还是不受控制地进了几次医院,一行人心惊胆战地忙上忙下,睡觉都绷着神经,就这样战战兢兢的走了十几天,他们才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落。
这是位于南方的一座小城,是云奶奶当年的老家,他们一家人在战乱时离开,后来结婚生子就算彻底定居下来,云奶奶几十年就一直念叨着想回来看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后来子孙辈挨个牺牲,就只剩一个云景,她就再也没有提过。
云景的日记里就写过,总有一天要代替父母兄长,替奶奶完成在心上放了一辈子的愿望。
姜阳朔在云风牺牲的那天扯着云景说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也并不是开玩笑。
云景虽不在了,但他还有家人在世上,生命的传承不仅是血脉,还有感情。
越临近小城,云奶奶就越沉默,往日混沌的瞳孔也渐渐清明起来,不知是被家乡勾起了回忆,还是单纯油尽灯枯时的回光返照。
姜慕凝不愿意去想,她不是一个逃避现实的人,可总是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她不希望准备了这么久,最后的结果还是遗憾。在最坏的结果发生前,她不愿意往最坏的地方想。
他们早早就订了农村一个小院落,付了一个月的房租外带饮食费。
小村落环境很好,就是道路不太平,几人在村门口下了车,把在房车里睡觉的云奶奶扶下来,推着轮椅干脆跟着房主步行。
他们都是城市里长大,虽然不至于不知道人间疾苦,但都很少见到这样的环境,泥土路并不平坦,走起来不难受但并不适合推轮椅,一路上颠得姜阳朔恨不得把轮椅背在身上。沿途小路都有花色不同的家猫或者家犬,偶尔还能见到几只大鹅扑棱着翅膀瞎转,侧耳听能听到清晰的鸟雀鸣叫,天空灰暗,但并不影响这个村落的色调明亮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