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嘴巴,缓缓道:“请…请以笔谈。”
“还会写字?”司马懿眼中讶色更盛,旋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汉子见状,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拾起一截枯枝,竟以地为纸,以枝为笔,在地上写起字来。
“蜀军东来,与东吴必有一战。”
“此事谁人不知?”司马懿看罢,不由哂笑。
那汉子下笔不停,继续写道:
“此处衔远山,吞长江,登最高峰者,方圆百里景色可尽收于眼底。一日我据此地,则蜀吴交战胜负,顷刻可知。”
这一桩好处,司马懿方才来时路上已经领教,旋即颔首道:“不错。”
那汉子继续写:
“刘备东征,必遣一部伏于江北,以做监视我军之用。”
司马懿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些动容,心忖这个小子可以啊,居然能有此见识,于是挥手道:“你继续写。”语气中已经多了一分鼓励的意思。
“蜀军江北一部,为求传讯快捷,必据江津渡所。而此处山林密布,足以藏军千人,又在蜀军身侧,彼必不设防。可寻机拔之,则刘备于江北耳目尽没。”
“某观魏王所图者大,必不在南郡方寸之间也。此地可攻可守,又鲜为人知,正是奇兵用武之地也。”
他手中枯枝笔走龙蛇,不做片刻停顿:
“而主将勒令全军弃返,岂非无谋忽?”
写完这句话,那汉子丢掉手中枯枝,重又昂首而立。
司马懿盯着这几行字,心中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复。
魏王目前摆出的态势,是坐山观虎斗,那么虎斗之后呢?
都知道魏王要诉求最大的收益,但什么是最大的收益,只怕谁也讲不清楚。
目前可见的,不外乎要么拓地千里,要么要回受困江陵的于禁和三万降卒。
但司马懿知道,其实魏王更想的,还是要擒刘灭孙!
孙权倒也罢了,刘备龟缩在蜀中,难以骤灭,若此次趁他东来之际,是否有可能想个法子竟此全功?
但他转念一想,此刻刘备关张在侧,又是哀兵之势,正面必然难当其威。
那么刘备的弱点在哪儿?
司马懿心中电光疾闪,此时他面沉如水,审视的念头已经转到转到整个荆州上空。
不知不觉间,竟然露出“鹰视”之像。
那名最先发言的屯田兵见他杀气毕露,以为他动怒要杀人。
毕竟是同来的乡人,虽然有些争执,但多少还有些乡情,只见那员屯田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
“军司马,这小子虽然口出狂言,但他种得一手好地,恳请军司马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啊!”
司马懿被他打断思路,重又回到现实中来。他盯着眼前这名面容刚毅、颇有风骨的年轻人,负手问道:
“你叫什么?”
那汉子昂首抱拳,凛然道:“某…南阳…邓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