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逛到约定的茶楼,谢隐买了一大堆,放在一个布兜里提着,先寄放在柜台,单琛很是有几个不成气候的狐朋狗友,算不上好人,也不能说是坏人,原本单琛也是如此,可谁叫人家运气好考上秀才了呢?真就是走了大运了!
所以单琛在桂家装得也很辛苦,只有在这些朋友跟前才露出本性。
一见单琛来了,靠窗坐的四个人纷纷打招呼:“哟,这不是咱们秀才公嘛!”
“单兄来慢了啊!咱们可早就到了,今儿单兄迟到,可得请客啊!”
单琛虽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才华,但却十足的爱面子,尤其是娶了桂菀后,尤其打肿脸充胖子,仿佛他不买单付银子旁人就瞧不起自己。
着实是想多了,即便他买了单付了银子,人家照旧瞧不起,不过拿他当冤大头罢了。
真以为这四人是真心跟他交朋友?嘴上喊着秀才公,又看不上单琛吃软饭,其实酸的要命,这福气给他们,怕不是挤破头也要抢,有桂菀那样能干的美人做娘子,还衣食无忧,谁不愿意啊!
男人才是最爱慕虚荣的动物,只是他们惯常会恶人先告状,爱批判女人罢了。
真要有傍富家千金的机会,甭管是不是商户女,他们舔着个脸便上前去,什么尊严脸面,通通都可以不要。
牙牙有点怕这几个陌生人,紧紧搂住爹的脖子,谢隐安抚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找了个位子坐下,道:“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你们来早了,怎能怪我迟到?”
他很自然地伸手倒了杯茶,又拿了块糕点递给女儿,这群人真是拿他当冤大头宰,他还没来,就点上了最贵的茶水跟最好的糕点,这些银子都是桂菀辛辛苦苦赚来的,单琛一转手花到狐朋狗友身上,还觉得自己堂堂秀才公娶了商户女吃了大亏,实在是无耻至极。
几个书生还在吹捧,说谢隐心善才不嫌弃商户女一身铜臭,又说商户女到底不识字,不解风情,而那翠红楼新来的清倌牡丹姑娘又是如何如何的才貌双全……
谢隐安静听着,喂女儿吃糕点,伸手在她小手下托着,这样糕点掉的碎屑就全接住了。
等几人明里暗里说完了,他才缓缓开口:“几位,早上出门前可刷了牙?”
那自然没有,只有讲究人家才早晚刷牙漱口,几个书生脸色一变,姓黄的书生阴阳怪气道:“我等哪里能跟单兄相提并论,单兄到底是娶了商户女,虽说低贱了些,终究是银钱不缺,哪里像是我们,又无功名在身,又要辛苦抄书养家……讲究得很呐!”
“都说苟富贵勿相忘,单兄可真是,一朝发达便不认旧人了啊!”
其余几人也附和,谢隐并未动怒,也没有露出被戳中痛点的羞耻与慌张,他把手上的糕点碎屑弄干净,抬手捂住了小牙牙的耳朵,不让她听到这些,小牙牙觉得有趣,学着爹的模样,把两只小手贴到爹的大手上,也捂着耳朵,谢隐不由得笑出声,随即不疾不徐说道:“君子安贫,达人知命,所以君子清贫于当世,扬善名于后世,怎么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几位仁兄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黄姓书生被损的面红耳赤,怒道:“单兄只会大言不惭,怎地不见自己安于清贫?”
谢隐施施然道:“愚兄我肠胃不好,只能吃软饭。”
霎时间寂静无言,谢隐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茶确实是好茶,糕点味道也不差,于是他顺势掏出油纸包,里头是先前给女儿买的糖,把桌上各色糕点分别捡了几块没被碰过的放进去,之后抱着女儿,非常有礼地冲着书生们点了下头,拎着油纸包,扬长而去。
付钱是不可能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付的,除了桂家人,没人能让谢隐出一个铜板儿。
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瞧着模样颇有几分精明,吊梢眼薄嘴唇,颧骨很高,是典型的刻薄相,只是面前的是他主子,因此语气显得谦恭卑微些,然谢隐知晓,他对自己并未有几分真实的敬意。
说起杏花巷的盈姑娘,谢隐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在这个名叫赵吉的侯府管家跟前,他几乎算是和颜悦色地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这。”赵吉露出一副迟疑的表情,“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要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便别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