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奉皇命去冀州找寻失踪的皇嫂和侄儿,最后在广县下瑶村的后山里找到他们,当时收留他们的确确实实是一户猎户,那个老实寡言的汉子也确实说过,他姓温。
那会儿他见那人身形魁梧、孔武有力,想要将之收做身边护卫,以报答他收留皇嫂侄儿的这份恩情,那人犹豫之后,说家中还有刚出生的幼儿和体弱的妻子,谢绝了他,只收下了他给的银钱。
再后面他便带着皇嫂和刚满月的侄子回了宫。
但是现在,叫他知道了那温猎户家的儿子与他侄儿同日出生,且这个孩子心口那粒血痣,先帝有,他皇兄也有,俱都长在同一个位置,连形状都一模一样,从前他皇兄还十分遗憾地与他提起过,可惜他儿女众多,竟无一人承了这胎记。
再观这孩子样貌,还长着一双凌家人标志性的凤眼,虽不太像他皇兄,但分明像极了先帝!
上京,宁寿宫。
辰时末,凌祈宴去正殿与太后请安,过两日就是中秋,这段时日他一直住在宫里。
惜华一早就来了,正抱着刚满百日的儿子给太后看,身边还有个两岁差点的小姑娘乖乖坐着,在吃点心。
惜华嫁给林家长孙三年,夫妻恩爱,连孩子都生了两个,昔日咋咋呼呼的性子收敛许多,反观凌祈宴,依旧是光棍一条,二十的人了,膝下无一儿半女不说,府里连个陪床丫鬟都没有。
两相对比,太后的头发都愁白了一半。
她与凌祈宴提过几次,不娶正妻,纳妾总可以,凌祈宴俱都当做耳边风。
他纳什么妾,那些小姑娘看着可人,真上了床他一个都不想碰,碰也碰不了,这事他不好意思跟太后提,虽然他隐约觉得,太后像是知道他的隐疾。
自三年前被皇家寺庙的高僧批做天煞孤星命后,这几年每年太后都会带他去庙里长住几个月,香不知烧了多少,好似都没什么用,当日那高僧说的等三年后,眼见着时间就到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凌祈宴捏了捏小外甥的脸,又逗了逗外甥女,觉得没什么意思,坐一旁吃糕点去了。
太后唉声叹气,与惜华抱怨:“你看看他,也不知几时能长进,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他倒好,还抢外甥女的糕点吃,也不害臊,……这辈子要是看不到他娶妻生子,只怕老婆子我死了都不能瞑目。”
凌祈宴揉了揉日日听着这些已然生了茧子的耳朵,只装作没听到。
惜华笑着安慰太后:“外祖母您别说这话,您还能活好多岁,大表哥肯定能让您抱十个八个的曾孙的。”
太后“唉、唉”两声,更是惆怅。
傍晚,惜华带着孩子出宫回府,凌祈宴将她送出宁寿宫。
惜华笑嘻嘻地问凌祈宴:“你知道当年你那位门客离京后去了松麓关投军吗?他现在在我公爹麾下,已经是五品守备了,本事得很,刺列部老汗王就是被他亲手斩杀的,如今战事已了,我公爹马上就要回京了,他应该也会跟着回来,一准还能升官。”
凌祈宴愣了愣,他都快忘了这么个人了,竟然跑去投军了吗?
心下一时间冒出些说不出的滋味,但没表现出来,凌祈宴面无表情道:“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惦记着外头的野男人,你小心我去告诉那位林家大郎。”
惜华噎了一瞬,没好气道:“这么个文武全才,你不好生珍惜,还把人撵走,活该你一辈子游手好闲。”
“不劳你操心。”
凌祈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滚。
惜华懒得与他计较,带着孩子走了。
凌祈宴在原地站了片刻,出神看着眼前秋景。
金风细细、梧桐叶坠,凉秋已悄然而至。
半晌,甩去脑子里那些杂乱无章的纷繁思绪,凌祈宴回身,走上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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