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往上爬,他需要军功,他不怕死。
卯时四刻,天际朝霞最绚烂之时,冲锋号角终于吹响。
温瀛握紧手中长枪,在一片震天杀声中,没有丝毫畏惧,趟着春日几近干涸的河水,奋勇朝前冲去,霞光映进他浓黑双眼中,灼亮异常。
再之后,他的眼瞳逐渐覆上血色,温热鲜血浇上他的脸,无数刀光剑影在眼前闪动,他的脑子里仅有一个念头,杀!杀!杀!
他只有杀更多的人,才能换得更大的军功!
呜咽风声起,合着摧枯拉朽的厮杀声响,鲜血染红了河水,亦染红了脚下每一寸青草。
傍晚之时,大获全胜的朝廷兵马开始收拾清扫战场。
温瀛受了轻伤,肩膀上被划了一道口子,被送回军营包扎上药。
他手下十人死了四个,而他斩首九级、重伤十数,战功不但在一众新兵中一骑绝尘,许多已入伍数年的老兵都远不及他。
当日的军中伙食里多了荤腥,人人都分到了两块肉和半碗酒,军营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温瀛默不作声地坐在火堆旁,大口吃完饭菜,再仰头将酒倒入嘴中,抬起手背,用力抹去唇边酒渍。
郑把总自营帐里出来,瞧见他这副模样,走过去,又递了一壶酒和半碗肉给他:“拿着。”
温瀛没有推拒地接下,起身与他道谢。
“你小子厉害,比我当年第一次上战场都厉害,我果然没看错你。”郑把总哈哈笑。
相处时间长了,这位郑把总豪迈不拘小节的个性展露无疑,从不与温瀛拐弯抹角,还教了他不少本事,温瀛对其十分感激。
温瀛是个闷葫芦,一般不怎么会接他这些吹嘘话,郑把总也不以为意,高兴告诉他:“你的战绩我已经帮你报上去了,不出意外,你这回就能升上总旗。”
“多谢把总。”
温瀛郑重行了军礼,这一句谢说得分外真心实意。
像他这样刚入伍的新兵,战绩能如实上报的其实少之又少,免不得要被上峰和其他老兵抢去一些,这位郑把总不但大方帮他上报了,更说要将他升上总旗,这已不单只是他杀了几个人就能成的,郑把总只怕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帮他办成这事。
小旗手下领十人,但非正式的官职,到了总旗,可领五十兵丁,是从七品武将,那就是真正有了官身。
虽然这还远远不够。
郑把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有什么好谢的,你是我手下出来的,升得快也是我脸上有光,日后你若能继续往上走,别忘了我就成。”
温瀛再次与他道谢。
“行了,你要是不嫌弃,以后你我兄弟相称,我厚着脸皮叫你一句温老弟,你喊我郑兄就行。”
温瀛从善如流地改口:“多谢郑兄。”
夜色渐沉,闹腾了大半夜的军营重归宁静,除了负责值夜的巡逻兵,大多数人都已酣然入梦。
温瀛一手枕在脑后,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鼾声,默然盯着营帐外透进的那一点亮光。
那双时时都情绪饱满、生气勃勃桃花眼,就这么不经意地在放空的脑子里浮现起。
两个月的时间,上京城中的一切,却已仿若隔世。
耳边的声音渐小,温瀛慢慢阖上眼,再不去想那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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