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末,温瀛搭乘毓王府的马车,出现在贡院之外,这里早已人头攒动,考生三两聚在一块,不时小声说着话,更多的人沉默不言,怀揣着紧张和希冀,等待贡院大门开。
温瀛下车,从小厮手中接过考篮,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考票,立在车边,心神放空地阖上眼,闭目养神。
想起凌祈宴睡去时说的那句“明日考好些”,他的心绪愈发放松。
寅时,贡院大门洞开,有皂隶出来,开始唱名。
考生挨个上前,接受盘检。
轮到温瀛,他从容走上去,递上自己的考票,皂隶对着考票上所记载的特征,打量片刻他的面相,又叫他解开衣衫,看了胸前血痣,再检查一番鞋袜和头发,最后略翻了翻他的考篮,将号舍牌递过去,放了他进去。
有了毓王殿下的提前打点,果真没有人为难他,号舍也安排在最好的位置,坐在其中,抬头就能看到院中迎风摆动的秋桂,无疑是个好兆头。
不过温瀛没兴致欣赏这个,进去号舍搁了东西,先毡了号顶,再挂上油布做帘子,挡住外头秋日寒气,这才坐下,取出点心,就着问监考号军要来的热水,吃了几口。
点心都是凌祈宴吩咐王府厨子子时才做的,正新鲜着,想到那位虽娇纵不讲理,有时对他又格外体贴纵容,分外叫人喜爱的毓王殿下,温瀛的神情中多了份柔和之色,大口将点心吃了。
辰时,考官巡场过后,监考号军开始分发考卷,刚开封的考卷墨迹尚未全干,温瀛拿到手,没有急着去看考题,他闭起双目,心神有些微的恍惚。
他必须考出一个好名次,他要往上爬,他要站到足够高的地方,他要那个人真正将他看进眼中。
再睁开时,温瀛的目光已重归平静,心绪沉定下,揭开考卷。
凌祈宴一觉醒来,没见每日一大清早准时来请安的温瀛出现,想了想,才记起那穷秀才今日要考试。
一个人心不在焉地用着早膳,凌祈宴觉着十分无聊。
他似已有好些日子,没这么清闲过了,清闲到让他觉着空虚。
也不知那穷秀才这会儿如何了,肯定在奋笔疾书写文章吧?啧,果然还是得投个好胎。
凌祈宴胡思乱想着,若是换做他,看到那斗大的字就头疼,最厌恶的就是写那八股文,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靠科考出人头地,幸好他投了个好胎。
待凌祈宴用完早膳,江林将刚收到几张请帖拿来给他看,俱是会同馆那边送来的,那些外邦使团大多还没走,这些日子一直变着法子地邀约凌祈宴,每日都有新鲜花样。
凌祈宴兴致缺缺,经过昨日的事情,他已经没了兴趣再出去与这些人瞎混,随意摆了摆手:“本王乏了,都推了吧。”
江林喏喏应下。
下午,凌祈宴在院中听曲晒太阳,门房上的来禀报,说是那位刺列部的小王子姜戎前来求见。
凌祈宴让了他进来,姜戎请安过后接着为昨日的事情请罪。
虽凌祈宴特地说了不需要他再纠结这事,这人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再次与凌祈宴赔罪。
凌祈宴不甚在意地打断他:“罢了,这事是本王自己不小心,你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与你无关。”
“谢殿下宽宏。”
说了几句话,凌祈宴顺嘴问他:“陛下昨日召你进宫,都问了你什么?”
姜戎细细说了,皇帝问的自然是他父兄与巴林顿人勾结之事,他将自个知道的都告诉给了皇帝,皇帝的意思,应当会先下诏给他父汗问罪,若是他父汗肯认罪,且派兵马去援救那几个被巴林顿占据的小部落,还有转圜余地,否则,一旦大成朝出兵,这事就不能善了了。
至于姜戎自己,则一再与皇帝表了忠心,说会去信劝谏他父兄,若是他们依旧执迷不悟,他愿随大成兵马出征,亲自去征讨他父兄和巴林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