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北落两道目光淡淡扫来,乌沉的眸子似打翻的浓墨,阴鸷骇人。云锦一哆嗦,忙推云绣肩膀,示意她噤声。
一阵诡异的沉默,顾慈打圆场,“不过是几块糕点,不妨事的,人没事就行。”
嘴上虽这么说,眼睛却还盯着食盒,浓睫低垂,暗淡无光。
戚北落手在袖底紧紧攥拳,手背绽起道道青筋,“眼下栀子还未开尽,再采些来。”顿了片刻,他沉出口气,凝望顾慈,“孤陪你去。”
说罢便走,步履生风,生怕她会拒绝似的。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从小到大正经连衣裳都没自己动手穿过,眼下竟主动帮她采栀子,这要传出去,还不知要伤多少姑娘的心,岐乐若知道了,不得当场气吐血?
顾慈傻愣着,还是云绣在后头推了一把,她才醒神追去。
戚北落身高腿长,一步顶她两步。顾慈要小跑着才能追上,没多久便冒出了汗。
明明刚刚还含情脉脉地拥着自己,怎的眼下又冷冰冰地爱答不理?顾慈撇撇嘴,也不敢多言,只亦步亦趋地默默跟着。
四面幽阒,清风徐来,禁步上的环佩叮当脆响,悠长声线如丝如缕,格外牵绊人心。
顾慈盯着走在前头的靴子,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灯会,若即若离的感觉再次牢牢攫住她。没理由靠近,又舍不得离开,真磨人。
那句太子妃,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她叹口气,头上的步摇忽然被旁边横出的树枝勾挂住。
“啊——”
戚北落脚步一滞,猛地转过身来,神色紧张,“怎么了!”
“没事没事。”顾慈扯了下嘴角,抬手解头发。
瞧不见后头情况,不仅解不开,头发还越缠越紧,她急得直跺脚,手酸头皮疼,又恐戚北落等太久会不耐烦。还有刚刚岐乐的刁难,他的若即若离……
一层委屈裹一层委屈,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她终于熬不住,眼里慢慢蓄出泪花,想蹲下来大哭,奈何头发还勾着,只能捂脸傻站着,手心很快濡湿。
清冽冷香伴随一只大手伸来,柔柔拍了下她脑袋,绕到她后脑勺,三两下帮她解开缠发。
“这点事也值得哭?蠢。”
语气鄙夷,手却很老实地递来帮她揩泪,轻柔得完全不似个惯会舞刀弄剑的粗人。
可他越温柔,顾慈心里就越酸涩,像倦鸟寻到归巢,什么也顾不上,只拥入他怀中哇哇大哭。
湿意透过衣料烫在胸前,戚北落的心好像被骤然撕扯开,嗓音都在抖,“怎的了,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你、你且等等,我我我这就把岐乐捉来,任你处置。”
他说着便要走,顾慈尖叫着“不要”,收紧手摇头不迭,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抱着他。
戚北落登时不敢再动,恐惧顺着她颤抖不停的身子传来,他心如刀绞,却又不知所措,手抬至她后背,捏拳迟疑许久,一点点放上,不敢收紧,只小心拍抚。
“你若难受,就哭会儿。莫怕,我……我一直在,等你哭够了,我们再回去,好么?”
他凑到顾慈耳边呢喃,语气是从没有过的温柔,大手一下一下缓而慢地安抚,便是酸麻了也不见停。
顾慈渐渐止泣,他的温柔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想起这几日的坐立不安,心一横,抬手圈住他脖子,脸埋入他颈窝。
“我、我有事想问殿下。”
戚北落点头如捣蒜,“只要你不哭,我定知无不言。”
顾慈霎着眼睫,羞涩道:“殿下、殿下方才说的太子妃,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