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侧妃还真允了娘什么好处?
李婆子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她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屋门才松了口气,跟着是握着合欢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斥道:“让你紧着嘴巴别乱说道,你还说。咱们侧妃可不是吃素的,你自己出了事可别连累了我和你哥哥。”
合欢疼得轻叫了一声,她忙把手抽了回来,一面揉着自己的手腕,一面是说道:“不问就不问!”
她话是这样说,微微垂下的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动了几分。
她实在不敢想。
林老夫人眼看着她这番作态也半点不为所动,闻言也不过淡淡一句:“饶了你?你这个混账东西!这么多年,我先是不顾安北的意思把你迎进门,又把这府中的中馈给了你,府中上下哪个不对你礼敬三分?就连你那一双儿女哪个也不是照着嫡出养大的。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不满,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许是说到急处,林老夫人止不住就重声咳嗽起来。
“母亲切莫为了媳妇坏了自己的身子…”
林氏一面说着话,一面是膝行朝人爬去,她想像往日那样替人抚背,可还未等她的手伸过去便被人狠狠打落了。
林老夫人冷眼看她,她取过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热茶等喉间那股子痒意退散,她才开口说道:“你也不必说了,这些年你从公中拿了多少银两都给我去补上,但凡让我知晓少了,你都不必再留在府中。”
“至于这个中馈…”
林老夫人说到这,看着林氏陡然间扩大的瞳孔,冷笑一声:“你也不必再掌了。”
大观斋。
霍令仪近些日子醒来得都早,这会外头还未至辰时,她却已经用过了早膳…外间日头虽刚起,可暑气却已经生了起来,她不愿去外头走动索性便立在窗前弯了一段脖颈剪着兰花。
身旁的杜若握着一柄团扇正轻轻晃打着,她亦垂眼看着这盆兰花,口中是道:“也不知合欢那一家子如今怎么样了?”
昨儿个老夫人身边的玉竹亲自领着婆子走了过来,择了个“刁奴偷窃”的名号便把合欢堵着喉咙拉走了…别的不知事的自然以为这合欢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被发现了,可杜若却是知晓底细的。
自打合欢握了那本册子来告发此事的时候,她的命运也就定了下来。
或许还要更早些——
早在郡主那日把她提到身边的那一日,她这一生的命途也就已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了。
为了自己一时的贪念,不仅连累了自己的母兄,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杜若一时之间竟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霍令仪仍旧弯着一段脖颈剪着兰花,闻言也不过淡淡一句:“祖母既然要保下林氏,有些知道旧情的人自然也就留不得了…”她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就连声调也没有一丝变化,等把眼前的兰花修剪好她是细细又看了一回。
待心中满意了,她才松开手取过一旁的帕子擦拭起来,口中是又一句:“今儿个就让红玉回到跟前伺候吧。”
前些日子她有意无意冷落红玉,后头更是把人打发到了小厨房里去,这其中自然有因为合欢的缘故,却也有真正想收一收红玉的性子…前世红玉陪她最久也是最得她心意的,霍令仪自然是想好好待她的。
可前路缥缈,若红玉的性子还是跟以往一样直来直去…
她也只能舍了这份心了。
杜若听到这一句眉眼骤然就绽开了几分笑,她忙屈膝朝人打了一礼,口中是跟着应了一声“是”,就连声调也带了几分未曾遮掩的笑意。早些她也想过要替红玉求情,可郡主行事向来说一不二,她自然也只能强压住了…如今郡主既然放了话,她心中自然高兴。
霍令仪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中也有几分好笑,只是终归什么都未说。
…
等到午间还未曾用膳的时候,昆仑斋倒是传了话来让她过去…霍令仪便也未曾耽搁,只重新梳理了一番便由杜若扶着走了过去。去往昆仑斋的一路,恰好要经过林氏的容安斋,眼瞧着往日热热闹闹的一处福地,今日却显得格外的寂寥,哪里还有半分鲜活气?
领路的丫鬟名唤“阿满”却是个机灵的——
她眼瞧着霍令仪朝那处看去便低声说道:“早间玉竹姐姐亲自领了人去侧妃那处,没一会便处置了不少丫鬟、婆子,先前奴来得时候还听到不少哭声。”
霍令仪见她眉眼灵巧倒也添了几分笑,她仍旧由杜若扶着朝昆仑斋走去,口中却是问道:“那你可知晓她们哭什么?难不成是不愿被牙婆带出府?”
阿满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跟着是轻声回道:“奴也不知,只是奴没看到牙婆,倒是瞧见玉竹姐姐领着她们往西边过去了…”西边是一处废墟的园子,平素鲜少有人过去,既然未曾有牙婆,那么怕是私下处置了。
杜若自是也听懂了,她面色苍白,扶着霍令仪的胳膊也跟着停顿了一瞬。
这后宅内院的腌脏事太多,每年都要死上不少人,可像今次这样私下有这番大动作的却是头一回…杜若平素性子再是沉稳,可思及此却也免不得乱了一份心神。
霍令仪自是察觉到了杜若的异常,她什么都未说只是握着杜若的手轻轻拍了一拍,等她重新平静下来才迈了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空气之中仿佛还弥漫着鲜血的味道,似是还有亡灵在这虚无的半空飘荡着,可霍令仪的步子却未再停顿。她早已见惯了死亡,终究是难以再像杜若这样还存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绪…
何况这样的结局她不是早就知晓了吗?林氏身边的那些人都跟随了她太久,若真想从她们身上击破什么虽说不是不可能,却也太过麻烦…既如此,倒不如索性趁着这回重新把这容安斋里里外外清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