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许瑾初察觉到沈氏的异样,轻轻喊了她一声。
沈氏闻言回过神来,她笑着松开霍令仪的手,是道:“瞧我,当真是糊涂了,这外间日头大快些进去吧…”
她这话说完便笑引着几人往花厅走去。
花厅之中早就备了凉茶鲜果,又置了风车放在那冰块边上,小侍的扇儿一打,那风车便跟着一动,冷气扩散得也就更大些…许氏和沈氏旧时便是闺中密友,后头又成了姑嫂,个中情分自是不同。
今次除去为了江先生的事,许氏自己也有不少体己话要和沈氏说,只是屋中还有几个小辈坐着,有些话自然也不好开口。
霍令仪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凉茶,却是与许瑾初说道:“我与表姐也许久未见了,不若表姐领我去四处转转?我记得这个时候,后院的荷花应该开得正好。”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往日即便许瑾初想领着她去,只怕她也不愿意…更不必说霍令仪亲自提出来了。
只是霍令仪既然已开口说了,许瑾初自然也是笑着应好。
她本就是个温和大度的性子,心中也是拿霍令仪当妹妹看待的…即便往日有过几桩不愉快的事,可这血缘之间的牵绊又岂是几桩小事便闹腾没了的?何况,如今眼瞧着霍令仪也开始摒弃了原先的想法,她的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等两人结伴出去。
沈氏才与许氏开了口:“眼瞧着晏晏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许氏闻言面上倒是挂上了今日头一回的笑容,她把先前在马车上的事与人说了一遭,余后看着霍令仪离去的方向却又免不得生了几分哀愁:“我这心中也不知是如何想的,觉得她如今这样是再好不过的了。可只要想着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经了她父王的那桩事,便又忍不住生出几分痛心。”
“她往日是多么鲜活的性子啊,如今却变得如此沉默寡言…我瞧着是又开心又难受。”
沈氏闻言也忍不住生了几分哀叹,她把手中的茶盏一落,跟着是握了许氏的手柔声说道:“你也莫想太多,我看晏晏如今这样倒是好的…”往日的性子太过张扬,落在旁人的眼中总归免不得生出几分无端的事来。
她想到这却是又问了一句:“晏晏的婚事…”
许氏闻她所言便握着帕子拭干了脸上的泪,面上倒是又沾了几分柔和的笑:“柳家那个孩子却是个好的,早些还到了我跟前说他愿意等晏晏,只是…”只是总觉得晏晏如今待信芳不如以前了,以往隔三差五的都要在她耳边说上他一回好。
如今,倒是从未听她提及。
不仅没有提及,就连上回她说起信芳的时候,晏晏瞧着倒还有些不耐和厌恶。
厌恶?
晏晏怎么会厌恶信芳呢?
沈氏迟迟未听她说,便问道:“只是什么?”
“没什么…”
许氏回过神来,她轻轻笑了笑,而后是摇了摇头敛了心下那起子想法,或许是她多虑了吧。
沈氏闻言便也未再说什么,临来张口也只是一句:“那位柳家世子瞧着倒是不错的…”
…
等到许氏和霍令仪告辞却已是日暮时分。
这还是这么多年,许氏在娘家待得最久的时候了…四人一路朝影壁走去,一路是说着话,还未走到便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约莫四十余岁,穿着一身时下燕京城最富贵的锦缎,一手握扇,一手提着鸟笼,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整一副纨绔模样。
“那老张家的蟋蟀王可真不是吹得,不过再厉害也比不过我的小霸王…”
男人正是现任英国公,许浩倡。
许浩倡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又逗着笼中的鸟,口中是又跟着一句:“等改日我再寻思寻思他那处有什么宝贝,一道赢过来。”
他这话说完也未曾听到侍从答声刚要拧头看去,便见不远处正有一行人走来,等瞧见其中的许氏和霍令仪更是一怔,这一怔步子也就停了下来。
许氏看着他这幅模样,先前还带着笑的脸此时免不得还是露了几分难堪,这难堪之余便又是几分痛心…自己往日那样英勇的哥哥怎得如今就成了这幅模样?她想着往日嫂嫂和哥哥的婚事还是她极力撮合的,只是哥哥如今这幅模样让她如何面对嫂嫂?
她想到这眼眶止不住便又是一红:“哥哥,你,你怎么…”
许氏幼时得宠,父兄对她皆是又疼又爱,如今虽嫁为人妇这么多年,可在面对自己这位哥哥的时候总归还是带了几分幼时的模样。
许浩倡原先瞧见她们的时候便想逃了,这两个一个是他的妹妹,每每瞧见他都是红着眼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个是他的外甥女,不是横眉冷眼,就是别过头懒得理会他…无论是谁,他看着头都大。
可他今儿个委实还是逃得慢了些,这慢了,自然也就逃不掉了…
许浩倡轻轻咳了一声,他把手中的鸟笼给了身边的侍从,跟着才迈步走了过去…只是眼看着许氏这幅模样,他着实也不知该说什么,到底不是小时候了,小时候只要拿颗糖果哄一哄就好,如今却是没什么办法了。
倒是霍令仪看着他这幅模样,难得帮他说了话:“母亲也莫怪舅舅,舅舅生性喜热闹,何况这些左右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
她这话说完便朝许浩倡端端正正得行上一礼,口中是又跟着一句:“舅舅。”
许浩倡看着半蹲在跟前的小丫头,却是实打实得吓了一跳,这个小辣椒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竟然还会帮他说话?当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他是过了好一会才把那喉间想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伺咽了回去:“你起,起来吧。”
霍令仪闻言才起了身,她重新扶着许氏,眼却朝许浩倡那处看去…眼前的男人依旧是记忆中那副纨绔样子,十年如一日,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就连她也从未想到…前世她在经历那样的事后,却是眼前这个风流纨绔的舅舅找到她和她说:“小丫头,离开燕京吧,不要为了任何人,就为了你自己,离开燕京去你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