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被陈洲沉默地看着,以为对方是觉得他这话不真诚,他很着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陈工你特别好,真的,你人特别好。”
他这样急切的剖白,陈洲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微微变了。
陈洲是双眼皮,双眼皮窄窄的,眼尾才漾开弧度,严肃的时候尤其严肃,稍一缓和,坚冰化开一样,细碎的温柔从他的眼角偷溜出来,带着一点冷意的热。
张向阳心中一慌,忙解释道:“陈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虽然是……但我对您不是那个意思,您千万别误会。”
陈洲敛眸,心想连“您”都用上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被硬塞了几张好人卡,莫名其妙的有种还没表白就被狠狠甩了的感觉,心情还是与先前数次一样。
好气,也好笑。
“不至于,”陈洲道,“住哪,我送你回去。”
张向阳犹豫了一下,没再明确拒绝,“我住郊区,离这特别远。”
“没关系,”陈洲道,“不能辜负你给我戴的高帽。”
张向阳觉得陈洲好,是普世意义上的好,这种好,只释放给他一点点就足够了,已经让他的心里很暖,太多了,他怕承受不起,也怕自己会犯错误。
“陈工,真的谢谢您。”
“地址,”陈洲发动了车,让车内续上了凉意,“您什么您,辞职了倒客气了,以后不是上下级,”他把车开出了位置,“就是普通朋友了。”
从市中心到郊区要上高速,路上顺一段堵一段的,张向阳坐在车里,听着陈洲车载播放器里放的歌,有点想哭。
张向阳很久没交过朋友了。
这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总防备着,惧怕着,每天忙着自我伪装就已经身心俱疲,别人向他释放了善意,他更恐惧,害怕他们有好感的只是虚假的自己,有朝一日若他“现了原形”,那些人会对他失望。
没有得到,就不必害怕失去。
他知他怯懦,却也实在没办法突破自己的心魔。
张向阳看向窗外泛蓝的天,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嘴角不再下撇。
到了小区门口,张向阳谢了陈洲要下车,陈洲却没停,直接把车开进了小区,“哪一栋?”
张向阳又给他指路,陈洲一路把车开到楼下,停稳了车,解了安全带,探身把后座的包提了回来递给张向阳,张向阳接了包,道:“陈工,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开了这么远的路。”
“没什么,就这一次。”陈洲轻描淡写道。
张向阳听了这话,心里觉得很踏实。
他坐在车里,手上攥着包,踌躇着还是没下车。
“你住几楼?”
“9楼……”张向阳连忙道,“有电梯的,我自己能上去。”
陈洲笑了,“没电梯,我也不会背你上去。”
张向阳脸色一下红了,陈洲收敛了笑意,又摆出了严肃神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你工作能力很不错,项目上的杂活要做得漂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实……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我可以帮你。”
张向阳也正了脸色,轻摇了摇头,“谢谢陈工,不必了。”
他没勇气再在公司那些异样的眼光中呆下去。
“行。”
陈洲没再勉强,目光从张向阳脸上一掠而过,好感是好感,也不足以支撑他再多做什么。
每一个深柜都有他躲在柜子里不出来的理由。
陈洲没打算从那里走出去。
一个好上司。
一个普通朋友。
很适度的结束。
“那我就送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