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害怕明天的到来。
回到租住的小区,张向阳一进小区门就听到了吹吹打打的声音。
就在他住的那栋楼下,彩色的塑料棚占据了进出通道的一半,来往的车辆分外小心地互相借着道,慢悠悠地爬行。
又有老人离开了。
城市的中心先进又发达,郊区却还保留着许多以前的习惯。
张向阳第一次看到在小区里搭这种彩色塑料棚的时候还以为是小区的居委会又在搞什么活动。
直到唢呐的声音响起,他才意识到是这个小区的原住民在办丧事。
张向阳站在楼下很久,晚风吹拂着他的脸,凝神倾听着吹打的声音,湿润的液体一点一点聚集在眼眶中央。
上楼之后,楼下的吹打声还是没停,一会儿隔一会儿地响,张向阳洗了澡出来,接到了房东儿子的电话。
“小张,下半年的房租今天怎么没到账啊?”
“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太忙了,我忘了,我马上转给您。”
“呵呵,没事,我知道你们这些白领上班忙,不着急不着急。”
张向阳又道了两次歉,与对方寒暄几句后挂了电话,连忙从掌上银行划了房租过去。
他工作还不到一年,实习期的工资更是少得可怜,尽管他省了又省,在这个城市生活要能存下钱来也还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现在他能负担自己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一切开支,每个月能存一点,给家里打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半年的房租一下又把他那些存款全吸干了。
银行的信息发来,张向阳不可抑制地感觉到了心疼。
而这种心疼竟奇迹般地冲淡了他心中那种复杂的恐惧。
张向阳再次拿出手机。
他深吸了口气,解锁,打开信息的界面,审视了那一短一长的两条信息。
生活还在继续。
明天一定会到来。
太阳也会照常升起。
那么,他还怕什么呢?
张向阳一晚上都没睡好。
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做梦。
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清了,像是有人在追他,在梦里逃了一晚上,醒来之后浑身都疼。
看着卫生间镜子里憔悴的脸,张向阳苦笑了一声。
他还是没他想的那么勇敢。
到公司后不久,张向阳接到了张齐辉的电话。
张齐辉有个刚上小学的女儿,因为早产,从小身体就不好,昨天发了高烧,今天就转成了肺炎,张齐辉人走不开,工作却也没法脱手。
“向阳,听说昨天陈工来我们办公室了是吗?”
张向阳神经一直紧绷着想着要和贺乘风见面的事,咋然听到陈洲的名字,像是突然被现实的力量扯出了混沌的梦境,“是,陈工来找过你。”
“我就知道——”
张齐辉的语气听上去很懊恼。
“悠悠还在医院里输液,我实在走不开,这样,向阳,你替我跑一趟,把项目的进度汇报汇报。”
张向阳犹豫了一下,“好,没问题。”
收拾了报告,张向阳连忙上了楼。
楼上的办公室比楼下的要安静,张向阳跟昨天一样,悄无声息地到了陈洲的办公室门口,握着文件夹,迟疑片刻后敲了敲门。
“进。”
张向阳缓了一下呼吸的节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陈洲正在伏案工作,听到开门声,眼睛也没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脚步声靠得近了,他才眉峰微微一挑,目光斜斜地逼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