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振桥死了。
海洲的一代巨鳄死在了医院的病房里。
宋振桥的死讯在宋家以外的地方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然而在宋家以内却是相当平静。
宋振桥病了大半年,所有人都早早地做好了准备。
宋晋成作为长子,理所当然地马上便料理安排起了丧事。
葬礼原本的规模极尽豪奢,宋齐远不同意,“太铺张了,如今外头动乱,这样大张旗鼓的,不大好。”
宋晋成从没听过这三弟对家里的事务发表任何意见,心想宋振桥死了,宋齐远也终于是藏不住狐狸尾巴了,再无法去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他面目沉痛道:“爸爸人已经走了,我们做儿子的难道不该最后为他尽一回孝吗?”
宋齐远瞟了他一眼,随即起身道:“那就随你吧。”
他语气中充满了一种冷淡的不耐,令宋晋成有些返老还童之感,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年轻时的宋父叱责了一般。
那语气,那神情,简直同宋振桥活脱脱的一个模子。
宋晋成心中很不悦,心道:“我才是大哥!小崽子!”
宋振桥临终前同他说要他好好照顾弟弟们,还有好好对孟素珊,这摆明了是将宋家交给他了嘛。
等葬礼结束,遗嘱一宣,他看宋齐远还能不能在他面前显威风!
宋齐远人出去了,一眼看到在河边喂鸟的宋玉章,脚步顿了顿,他迈步过去,人方走近,宋玉章便察觉了,回头对他微微一笑,“三哥。”
宋齐远“嗯”了一声,看向他的掌心,说了句废话,“喂鸟呢。”
“是,”宋玉章笑道,“横竖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出来散散心。”
宋齐远目光很复杂地看向他,“他走之前同你说了什么?”
宋玉章微挑了下一侧的眉毛,“没说什么,爸爸他同三哥你又说了什么呢?”
宋齐远道:“你想知道?”
宋玉章又笑了笑,扭头喂鸟,“不大想。”
宋齐远对他简直无话可说,“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齐远人走了,宋玉章看他的背影,觉着宋齐远的背影充满了冲天的怨气。
这倒是好事。
说不定宋振桥真并未将银行交给宋齐远呢?
那么或许他还有希望?
宋家兄弟虽在宋玉章眼中聪明人不多,但宋晋成替宋振桥的丧事倒是办得很不错,丧礼中西结合融会贯通,既去了教堂又回家烧了纸,场面极为盛大,海洲上下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全然聚齐了。
上一回这样盛大的“聚会”还是为了欢迎宋玉章。
宋玉章从宾客们面上并不哀伤的神情中看出这些人的心思同宋家的兄弟一样——都很好奇宋家银行会由谁来接手。
宋家五个兄弟,光看外表,个个都很出色,实在是不知道到底花落谁家。
葬礼的气氛很不像葬礼,宋家两位年长的兄弟悲戚痛哭了好几回,剩下三个年轻的,面目都是统一的淡然。
五兄弟被宾客齐淹,不断地接受着“节哀”之类的言语。
宋玉章站在末尾,见一位客人鞠一次躬,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到后头已不看来人是谁,只管鞠躬了。
“节哀。”
声音淡淡而过,宋玉章抬起脸,孟庭静已从他身前过去了。
他许久没见孟庭静,觉着孟庭静仿佛是瘦了些,后头的宾客又接了上来,宋玉章也没法再想,只能再作应付。
之后聂家的人来了,聂伯年可怜兮兮地抱住了他的腿,仰起脸道:“玉章哥哥,你别伤心。”
宋玉章先对聂雪屏点了点头,随后便摸了下聂伯年的头,“谢谢,我没事。”
“节哀。”
聂雪屏说时目光注视着他,在宋玉章预备弯腰时,手掌已先按住了宋玉章的肩膀,他轻拍了一下后,拉着聂伯年往前走了。
接待完宾客后便是午宴,海洲的习俗是下午下葬,宋家五兄弟同坐一桌,剩下的位置便由孟家姐弟、聂家三人所占。
宋玉章身侧坐了聂伯年,隔着聂伯年便是聂雪屏,聂青云同宋业康坐在一块儿,孟素珊与宋晋成坐在一起,孟庭静便隔坐在了聂雪屏与宋晋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