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教授。”男人的声音磁沉。
嗓音里掺杂着时光融合的味道,却仍然是熟悉的。
时念念一愣,瞬间侧过头看去。
中间隔着帘子,透过缝隙,她终于是真正看到了,他。
白大褂上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她口罩下的嘴唇微张,瞳孔微缩,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设想过许多重逢的画面。
她主动去公司找他,她站在电梯外,看着电梯门徐徐打开,站在里面的男人同时抬起头,一阵风吹来,周围一切都虚化。
或者是在夜晚车水马龙的街道,她一抬眼就看到从黑色轿车里下来西装革履的男人,空气中是香樟的味道,以及男人身上的烟味。
久别重逢的画面,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想象的浪漫又戏剧性。
可她没想到会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撞上这样一幕。
他变了,瘦了许多,棱角瘦削凛冽,气场强大,鬓角剃的很短,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淡模样。
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以至于时念念在一瞬间就想到了五六年前的时光,金灿灿的阳光,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两个座位,老好人脾气的老蔡和总是咆哮的英语老师,以及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
陈清的声音打断她逐渐飘远的思绪:“你先去那躺着吧,我给你再检查检查。”
江妄走到另一边,时念念下意识转身,欲盖弥彰的重新扯了扯口罩。
他往旁边扫了眼,看到女人的背影后轻皱了下眉,并未多留意,躺在椅子上,倦怠的闭上眼。
时念念透过眼前柜子上的玻璃悄悄看他,便看着他抬手捏了捏鼻梁,眉间微蹙,看上去疲倦极了。
这些年过的很累吗,之前耳朵做过手术又怎么还要来耳科看病。
她站在一边心酸的想。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震耳欲聋,她咬着下唇,无声的抬起手抵着胸腔的位置,心里默念着,别跳了啊。
陈清坐在另一边,扭头对她交代几句,让她帮忙拿下隔壁间的器械。
她连“嗯”一声都不敢,点点头出去了。
临近门诊下班,走廊上没来时喧嚷,她后背抵着墙喘了一会儿,才从方才的窒息感中脱离出来。
很快取好器械回去,江妄旁边还站了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看样子是助理,正在一边跟他汇报工作,听着挺复杂的。
而江妄始终闭着眼,陈清有时问几个问题他才说话。
时念念沉默把器械递过去。
“行,你等我会儿,这里处理完再去耳科。”陈清说。
时念念点头。
陈清做了一系列检查,低声嘱咐着:“你这工作再怎么忙也不能不休息,你这耳朵又不是没受伤过,再这样下去迟早聋了。”
他是老教授了,还是被称为脾气古怪的老教授,如今敢这么对江妄说话的没几个。
江妄倒是不恼,含混笑了声。
他这样放松下来的状态又有了当年的神色,时念念久违的心跳。
一旁助理说:“明天晚上有盛氏承办的晚会,盛家小姐来过邀约,想让您作为她的男伴入席,目前还没给回复。”
江妄手指在扶手上漫不经心敲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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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久留,离开时时念念借口出去了趟避开。
脑海中都是方才他们话中的内容,盛家小姐,男伴,去。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盛家小姐是谁,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了,盛向晚,之前的高中物理竞赛就见过。
时念念也在新闻上看到过关于江妄和盛向晚的内容,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回忆新闻上的内容,郎才女貌,有意商业联姻。
她没相信过,江妄一定不屑于商业联姻也不需要,可当亲耳听到他提及关于盛向晚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心颤。
她洗手回办公室:“陈教授。”
“行,走吧。”
两人往耳科方向走,路上时念念忍不住问:“刚才那个人,他耳朵受伤很严重吗?”
“复发,他那算是老毛病了。”
陈清简要讲了江妄的状况。
时念念才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
江妄进入国家队后第一次小型比赛就拿到金牌,现在那块金牌还在她家里,可那段时间他过的浑浑噩噩,高强度训练和当时的身体状况支撑不下去,而耳膜手术也没有过去多久,他彻底失聪过一段时间。
她忽然觉得难受的想掉眼泪:“那然后呢。”
“好在是突发性,我记得他那时候高三吧,后来就不能再游泳了,回去上课,不过现在听力倒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偶尔会痛和耳鸣的情况。”
时念念抿着唇没说话。
这些事从来没有人跟她讲过。
他们那些简短的聊天记录里,也从来没有关于这些的任何记录。
陈清摇摇头,没什么情绪的说:“听说当初还是为了个姑娘,造孽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