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冷,林竞的手机半天还停在开机画面,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民工背上蹦出八只手,下铲如飞地扬起一片黄土,而周围的人却都一脸淡定,脸色不由一白,不可置信地压低声音:“这百十来个人都是妖怪?”
季星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顾不上考虑神树的想法,打算先报告妖管委再说。
可电话连“嘟”声没有就被挂断,再打两次也是这样,信号微弱到几乎搜索不见。旁边的林竞也是,手机好不容易缓慢开机,结果不但没网络,连摄像头都只能拍到一片晃动的光影。
季星凌纳闷:“你干嘛拍我?”
林竞更懵:“我能录到你,但录不到花园。”
两人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笼住了,和外界完全失联。
三更半夜遇到这种事,四舍五入基本等同恐怖故事,更别提远处还有一批奇形怪状的妖怪,他们已经连人形都懒得再维持,仗着天黑纷纷拔出原身,爪牙齐上阵,几乎在老树旁边刨出了一场小型沙尘暴。
林竞忐忑不安:“我们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吗?”
季星凌刚开始也有点慌,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大猛妖,很快就重新冷静下来,觉得……怎么说,这道招人烦的屏障好像有点熟悉,似乎出自蜃龙,但灵力又很稀薄,所以难道是蜃叔叔家那条炸鳞冷漠崽?
于是他故意说:“没,也有可能不是东西。”
话音刚落,器材室里果然砸出来一个破篮球。季星凌拉着林竞敏捷一闪,篮球直直向前飞去,却在半空中不知道撞到什么,发出沉闷一声,又重重弹往反方向。
一来一回闹出的动静不算小,林竞本能地看向花园,就见那些工人还在忙碌着,像是全然没有觉察到这头的声音,连魏力也变成了一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野猪吗,还是狗。
身为一个未成年高中生,小林老师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惊悚画面,他已经连“怎么回事”都不用再问了,只幽幽看向季星凌——你超猛,你先说。
“再等等吧。”季星凌按住他的肩膀,反倒不着急了,既然蜃也在,再联系之前镇守神树的态度,大概能猜到妖管委或许真有部署,就说,“反正老树一时片刻也挖不走。”
林竞又用余光瞥了瞥身后,那器材室里呢,什么情况?
“没事,自己人。”
“嗯。”见他这么淡定,林竞也稍微安心了一点,继续看着花园里的动静。天边挂着一轮惨淡弯月,透出一丝浅红,不闹个鬼感觉都对不起这经典场景。季星凌觉察出他的不安,于是伸手把人搂住:“冷不冷,不然我先送你回家?”
林竞没答应,他放心不下老树。两人眼见花园里的坑已经越刨越大,声音“乒乒乓乓”的,却连个来过问的保安都没有,再一晃眼,更是连魏力都不见了。
“……”
季星凌解释:“他刚刚钻进了土里,那是一只狸力。”
为了更好地了解男朋友,林竞之前查过不少资料,依稀记得狸力似乎是一种善于打洞的妖怪。但还没等他提出新的疑问,老树的巨大树冠已经开始左右摇晃,急促“沙沙”声如最密的春雨。
林竞心里一空,还以为大树要被连根崛起,脑子一热差点跑过去阻止。
结果下一刻,一根细韧的树枝就卷着狸力,硬生生从地下扯了出来。那只健硕的妖怪吱吱挣扎着,几次试图用尖牙去啃断树枝,都没能得逞,反倒招来另一根树枝凌空一甩,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狸力发出一声惨叫,头一歪,像是晕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现场的工人们甚至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那倒霉一坨就是老大时,才纷纷凶相毕露,呲开獠牙、挥舞着利爪就要扑上去,却有更多的树根冒出地面,如一条条马鞭扬起,扫破灰尘裹着风,噼啪抽在这群妖怪身上。
“啊!”
嚎哭的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比哨子更加刺耳尖锐,妖怪们四散奔逃,可无论躲到哪里,都逃不过镇守神树的虬根——没人知道他的根究竟生长到了哪片区域,似乎无边无际,体育场、图书馆、教学楼,细细密密的根须不断伸长蔓延,在白炽灯下发出银色的光。
是这棵老树托起了整座山海高中。
妖管委的人已经到了,他们看起来早有准备,带着警察和搜捕队,几辆大卡车鱼贯而入,唐耀勋和季明朗也在其中。
整个事件从“小人利用卑劣手段获得胜利”的不美好剧本,变成了成年人将计就计、或者说是引蛇出洞的故事,妖管委看起来计划周密收获颇丰,季星凌小声说:“不然我们也走吧,现在应该没事了。”
林竞从他手里接过书包,两人按原路溜出了学校。
而直到离开山海高中,手机才恢复满格信号。林竞还在想刚才的画面,心脏狂跳,半天才说了一句:“那算不算最厉害的妖怪?”
“算。”季星凌站在路边叫车,“也不知道狸力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带百来个妖怪去刨神树。”
幸好,小林老师接下来并没有提出“那是你厉害还是神树厉害”这种显而易见会令男朋友尴尬的话题,而是继续问:“为什么那么大的惨叫声,周围的居民楼都没有亮灯?还有,器材室里的是谁?”
“因为妖管委早有部署吧,所以让蜃叔叔提前隔绝了山海和外界。”季星凌解释,“器材室里的也是蜃龙,不过它的灵力很单薄,可能是蜃叔叔的儿子,跟过来凑热闹的。”
“刚刚我们的手机出问题,也是因为蜃龙?”
“他是在提醒我们别轻举妄动,有蜃的屏障在,你就算冲出去救大树,也会被挡回来。”
“那我们刚刚怎么不等等他?”
“等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