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将人带回营帐,又问:“伤处还疼吗?”
“晕头晕脑的。”陆追坐在床边,“别管我了,先说战事。”
“还能有什么战事,仗都打完了。”萧澜拧了一条手巾,替他将双脚擦干净,“胡达罕已死,耶律星与纳木儿被俘,不日就会由贺将军亲自押往王城,待皇上从南洋班师回朝后,再做处置。”
陆追道:“嗯。”
“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萧澜捏捏他的手,“头晕?”
陆追答曰:“想吐。”
萧澜赶忙寻了个大盆举在他面前,眼神很是关切。
陆追:“……”
陆公子发自内心道:“不然我还是不吐了。”
萧澜哭笑不得,又关切担忧,坐在他身边道:“我再去将小山请来?”
“脑袋上被撞了个大包,会晕也是情理之中,就别麻烦军医了。”陆追手脚并用爬回床上,“我躺会儿就好。”
“真不该是该罚你还是夸你了。”萧澜用被子把人裹住,抱在怀里道,“单枪匹马拦住了胡达罕与耶律星,算是大功一件,按道理该赏,可不计后果就敢独自追出去,搞得满身是伤不说,还险些被墓园武士掳走,在我这可是要挨打的。”
陆追迷迷糊糊敷衍:“欠着。”
萧澜笑了笑,又道:“过一阵子再睡,先吃点东西。”
“不吃。”陆追嘀咕一句,依旧觉得全身都不舒坦,胳膊疼,腿疼,头疼,又想吐,腹中亦是胀痛难耐,外头还刮着狂风,从帐篷缝里呼呼溜进来,吹得脸颊冰冷。他哼唧一句,倒是分外思念起江南飞柳城那细如牛毛的雨雾,和柔软舒适的大床来。
萧澜抚着他的背,耐心哄道:“过几天你胳膊好些了,我就带你回玉门关安心养伤。”
“这头不要紧了吗?”陆追睁开眼睛。
“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可也不是非我不可。”萧澜道,“你比较重要。”
陆公子慢吞吞道:“比较重要。”
萧澜纠正:“最重要。”
陆追拍拍他的侧脸权作夸奖,自己继续裹在被子里打盹。萧澜见他实在困乏没精神,便也不再说话了,只在粥饭送来时将人晃醒,喂着吃了小半碗。晚些时候小山也跑过来,又将陆追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遍,还是说并无大碍,熬过这头晕眼花的头几天,往后多加休息便是。
话虽这么说,可萧澜也依旧不敢大意,索性将手头上的事情都暂时交了出去,自己一直陪在陆追身边,一整晚看他醒醒睡睡好几回,眉头也锁在一起,像是做了许多个噩梦。
“你说你,”眼看天色初明,萧澜替他将半湿的头发拢好,又在耳边咬了咬,“仗都打完了,还要让我这么担心。”
陆追睫毛晃动两下,慢慢睁开眼睛,却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大半天。
“睡傻了?”萧澜握住他的手,“天都亮了,闷不闷,我带你出去看看?”
陆追单手撑着坐起来,命令:“你,坐直。”
萧澜好笑:“怎么了?”
陆追靠在床头:“我想起来了一些先前的事情。”
萧澜闻言先是一喜,后又略略有些不祥预感:“你……想起什么了?”
陆追直爽道:“想起在王城山海居时,你拿着这么长一把刀要杀我。”一边说,一边双手一比划,这么长。
萧澜震惊:“匕首哪有这么长?”说完又觉察出不对,却已经晚了一步,明玉公子怒而拍床:“你还当真要杀我?”
萧澜:“……”
萧澜道:“你听我解释。”
萧澜又道:“你这样不对,不能故意给我下套。”
陆追盘腿坐在床上,地主老财一般道:“说!”
“那阵我被姑姑与药师所骗,以为你是冥月墓的仇人。”萧澜态度良好,“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提着刀去王城。”
陆追继续指控:“你还让我睡那破船的地铺。”
“最后你不也没睡?反而哄得我吃了不少亏。”萧澜试图握住他的手,又连哄带骗道,“乖,你再努力一把,想起点别的事情来,生死相许海誓山盟那种,成不成?”
陆追抽出手:“我还想起你在冥月墓后山,率领一大群人要杀我。”
萧澜:“……”
陆追狐疑打量他:“你没骗我吧?什么海誓山盟,当真有过?我怎么觉得你时时刻刻都要杀我。”
萧澜觉得自己很想吐血,忘了也就忘了,怎么想起来时还能偏挑坏的想。眼见陆追越躲越远,他索性也爬上床,一直将人堵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