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告了状,澜儿便等于没了药,没了药,可是要死的。”鬼姑姑嘎嘎笑,“你是没看到,那小贱种平日里闷不吭气,对澜儿却比谁都上心。自己疼得蹲在地上哭,擦了血还要守在床边,说怕弟弟也疼。”
或许是因为做了娘的关系,陶玉儿的心难得抽疼了一下,又想起昨日还见过陆明玉,脸色有些白,走路也不稳,却还是笑着同自己打招呼,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于是下回再见时,便留着在自己房中多玩了会,又蒸了一碗鸡蛋糕,抱在怀里觉得他快瘦成了一把骨头,可笑容依旧是暖的,像是墓穴中的一道亮,半寸光。
“老天爷定然是极喜欢你的。”陶玉儿拥着他,低声哄着睡,“只是他现在事情太多,将你给忘了,将来等他想起来了,你往后的路就好走了。”
陆追在梦境中迷迷糊糊应了句,睡得愈发香甜。
于是怀中这个瘦弱的孩子,就变成了陶玉儿心里除去萧澜之外的另一个牵挂。甚至最后即使离开了冥月墓,在初时想到他时,也是一样充满了怜惜,只是这几分怜惜,却也在往后的岁月中被渐渐消磨干净,现如今连她自己也恍惚搞不清楚,究竟还剩下几分。
“夫人?”陆追疑惑,“你没事吧?”
“没什么。”陶玉儿松开手,“又想起些惹人心烦的陈年旧事罢了。”
“大过年的,要想些高兴的事情。”陆追笑笑,“叹气多了,皱纹也就多了。”
“就知道胡说八道。”陶玉儿拉着他也坐在自己身边,“山下乱成一锅粥,还能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仔细找一找,总是有的。”陆追道,“比如说王城里,没了夫人的米油店,想来隔壁街的大仓米油行该赚的盆钵满,老仓十有又会偷溜去挥霍吃花酒,而他的夫人,十成十会拎着打狗棒撵上门,闹一个鸡飞狗跳。”
陶玉儿“噗嗤”笑出来:“原来这么些年,你一直在留心我这头的动静。”
陆追流利道:“夫人容颜未气质华贵,我自然是认得的。”
陶玉儿被他逗得直乐,心里的雾霾也散去了些,又问:“你这脸上的伤是没什么事,可身子里的毒呢?”
陆追将手腕递过去。
陶玉儿替他试了试脉,道:“挺好的,比先前和缓不少,看来澜儿的内力当真有些用。”
陆追附和:“嗯。”
“澜儿临走时还在叮嘱我,要看好你。”陶玉儿道,“说不准往山下跑。”
陆追感慨:“萧兄真是个大好人。”
陶玉儿拍拍他的手,也跟着笑,只笑意却传不到眼中。
知道除了这句,萧澜定然还说了别的,陆追却也没再问,只是陪着陶玉儿坐在屋檐下,一起说说笑笑闲话家常,看远处流云变幻,最终叠成白雾重重。
山下,一伙江湖人正高举长剑棍棒,将城里一处屋宅围得水泄不通,仗着己方人多,个个扯着嗓子叫骂,叫冥月墓的人识趣些,快些滚出洄霜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