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惴惴不安地端坐着,双手也安安稳稳地平放在膝盖上,丝毫不敢造次。
“嗒——”一杯清茶被轻轻放在了眼前。
“慕姑娘,可要试试在下烹茶的手艺?”
我受宠若惊地捧起茶杯,忙不迭地道谢。
就着杯沿轻抿了一口,茶水有些烫口,却意外地并不苦涩,甚至有丝丝清甜的味道。
“先生,我并不擅品茶,却觉得这杯茶很香,苦而不涩;回甘也恰到好处,甜而不腻。”
“呵……”竹岑轻笑一声,再抬头时面上带了几分凌厉,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嘲讽,和先前判若两人,“慕姑娘……就是用如此手段骗取殿下信任的?装疯卖傻、故作单纯?”
我心中一震,笑容僵在了脸上。
原来他一路都在试探我……
被人疑心的感觉并不好受,我却奇迹般地暗自松了口气——比起不露声色、捉摸不透地试探客套,如此锋芒毕露的竹岑倒让我觉得正常。
至于被人怀疑居心不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早该看淡的,不是吗?可,依然会难过,依然郁气难消……
抬头对上竹岑那仿佛能包容吸纳万物的双目,我深吸一口气,午后的暖阳透进纸窗照进来,我却仍觉得遍体生寒,连滚烫的茶杯都无法让冰凉的双手回暖。
不由自主地,茶杯被我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竹岑愈发冰冷的目光,状似宠辱不惊地笑了笑,尽可能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和二位殿下相识的经过您不曾亲眼目睹,何以得出如此结论?先入为主地给人贴上标签,不觉得很失礼吗?”
竹岑深邃的眼中带着质问,嘲讽道:“我倒不知,和亲途中遇刺身故的念昔郡主何时躲到了南国?甚至需要借殿下的庇护度日?难道皆是因缘巧合?”
我心下微惊,在竹岑面前简直无处遁形……这位竹先生如此得沈知秋和沈惜月信任,恐怕不止是个随行医生这么简单……
“先生既已知晓一切,又何必多此一举试探我呢?我不曾否认自己的身份……人有旦夕祸福,自从那次‘死里逃生’之后,我只剩下一条残命,以及最平凡不过的夙愿——好好活着而已……与二位殿下邂逅于‘逃亡’之途、得其真心相待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您或许不屑一顾,然这一切的确归因于巧合,亦或是命定之缘……”
“……”竹岑沉默半晌,缓缓问道,“那你身上的毒又作何解释?据我所知,此种蛊毒出自苗疆王族,你中的更是顶级的金蚕蛊。此蛊凶险无比,可致人神经衰弱、产生幻觉以达到麻痹意识、控制人心的目的,稍有不慎便有致死的风险。一位养蛊人终其一生也只得一只。唯有以命换命方能解……”
我听得胆战心惊,竹岑的诊断结果显然与之前在朔京那位年迈医者的说法出入颇大,许是那位判断有误?
我心存侥幸地想,难道真如竹岑所说,下蛊给我的人并不是为了置我于死地,而是想借蛊虫麻痹控制我?也就是说,我不是没有活命的机会?是啊,以竹岑骄傲漠然的个性,没有必要编瞎话骗我……
竹岑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可知下蛊给你的是何人?能让人不惜花费如此大的代价……你敢说自己没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身份?”竹岑的语气陡然转凉,沉声警告道,“你是何人的棋子、受何人摆布我无意探知,但殿下单纯善良不谙世事,对人更是不设防,你若安分守己便罢,若敢轻举妄动,我第一个不会放过。”
我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哈,莫说你,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那些人如此……”
我难堪地笑了笑,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抬头见竹岑面沉如水,忍不住自嘲道:“你看,我的命还真是值钱……有人费尽心机在我身上下蛊以控制我,也有不明目的人送‘药’给我以毒攻毒。多亏他们,我才能苟延残喘至今……”